故事:70岁的奶奶要离婚,全家激烈反对,唯一支持她的是小孙女

情感导师 6936

 添加导师微信MurieL0304

获取更多爱情挽回攻略 婚姻修复技巧 恋爱脱单干货

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
1

车行驶在南京长江大桥上,桥面上两侧浮雕快速向后倒退,江水滚滚,大小船只来来往往,声音嘈杂。

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田宁蒙对田子军说:“二子,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吧。以前有个外地人来南京,对同行的人说,你们南京的市长是江大桥吧。

故事:70岁的奶奶要离婚,全家激烈反对,唯一支持她的是小孙女

同行的人问,江大桥?你从哪听说的?那个人说,我刚才看见那牌子上面写着,南京市长江大桥欢迎您。”

田子军笑出两声猪叫声,“姐,你离婚了还那么高兴?”

坐在后排的小贝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。她才四岁,有些话听不懂,但见大人笑这么开心,自己也跟着笑。

“我倒想庆祝一下呢。不过,暂时别把我的事告诉爸妈,过了年之后再说。”

“知道。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离婚?”

田宁蒙看向车窗外,那浩瀚的江水尽头和天边相连在一起,像是笼了一层细纱,她沉默了一下,低沉地说了句,“离就离了呗,要什么理由呢。”

随后,她又将话题岔到了田子军的身上。

田子军年底准备结婚。田宁蒙在田子军的朋友圈里面见过准弟媳的照片,个头不高,胸脯饱满,圆圆的小脸,妆化得很精致,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,没有刘海,双鬓各垂下一绺头发,弯弯绕绕的。

“都准备好了?”

“一切就绪。”田子军打了个响指。

车驶过长江大桥,上了高速,渐渐出了城区,一个多小时后,车终于驶进扬城市区。进入怡林小区时,已经到了正午。

还没下车,田宁蒙就看见李二莲站在小区大门口张望。

一年没见,田宁蒙觉得李二莲个子变矮了,皮肤的颜色也更深了。进入家门后,厨房里面香气缭乱,田家根正系着围裙,在燃气灶前忙碌着。流理台上摆放着各种食材。

田家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,仔细看了看田宁蒙,“姑娘没长胖,脸上气色也不好。”

“没事,昨晚火车上没睡好。”

李二莲抱着小贝,问:“那小韩啥时候能回来?”

“他今年不回来了。”

“为什么?”田家根和李二莲齐问。

“他哥过年不在家,他要留家里陪他爸妈。再说,他们越到年底越忙,估计初四初五就要上班了,来回跑也挺麻烦。”

李二莲理解地哦了一声,“忙好,忙的是钱。现在的这世道,就认钱。哪个人不跟钱好。

你弟腊月底结婚,光彩礼,人家一要就是五个八,后来跟媒人谈了又谈,才降到五个六,少一分钱都不行的。现在男的要是没钱,连老婆都娶不上。”

她说到这,语气又轻快起来,“姑娘,我跟你讲,你家弟媳子人品呱呱叫,在整个小区里面都压不下去的,而且跟我特别投缘。”

很快开饭了,餐桌上大家有说有笑,其乐融融。田宁蒙感觉浑身濒临枯萎的细胞,因亲情的滋润鲜活了起来。

她在心底默默地想:谢天谢地,终于过去了,终于回来了。

2

田宁蒙本想等过了这个春节再将离婚的事情告诉家人。没想到,当天下午三点的时候,窗户纸就被捅破了。

她吃完饭,去楼上休息。可能因为太累了,一睡就睡了两个钟头。

醒来时,就感觉家里的气氛不对了。

李二莲头歪着,眼睛红红的,好像哭过。她盯着站在楼梯上的田宁蒙,“胆子不小,胆子不小啊。”

“怎么了?”

“还装,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?”李二莲将离婚证从屁股下面拿出来往地上一扔,开始脱外面的衣服,有颗扣子没解开,被她硬拽了下来,“简直就是无法无天!”

田家根坐在餐桌旁,抽着闷烟。面色铁青,“这事你别怪你妈发那么大火,这么大个事情,怎么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呢?”

田宁蒙从楼梯上下来,“跟你们说,你们也不会答应的。”

“那你也不能这么干。你这么做,就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。”

“不就是离个婚嘛,爸、妈你们别这样,我离婚肯定有自己的苦处嘛。”田宁蒙看了看四周,“小贝呢,你们没看着她啊。”

“你弟弟带着出去玩了。”田家根摇了一下头,“就算你有苦处,你也得跟我们说嘛。我们是你娘老子。”

李二莲叫道,“什么苦处,她能有什么苦处,伢子生下来之后就没有上过班,不要太快活哦,有多少人羡慕啊,她能有什么苦处?”

“你们又不是我,怎么知道我没有苦处?反正,婚已经离了,本想过了年再告诉你们的。现在你们既然都知道,也省得我再说了。”

李二莲“哎呀”一声,“你看你这是什么态度啊。”她转向田家根,“这都是平时你惯的。”

“这怎么是我惯的呢?”田家根手一摊,“她又不在我跟前,我哪里能管得住她?”

田宁蒙说:“行啦行啦,你们别再吵了。我又不是个孩子,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离婚?”

李二莲逮住话头,“那你说说,什么原因?”

“过不下去了。”

“就这个?”李二莲的声音一下飙高,“什么叫过不下了?你告诉我什么叫过不下去了?谁家不是打打闹闹,凑合着过的?是不是外面有人了?”

“我一句话两句话跟你们也说不清楚。”田宁蒙去摇李二莲的胳膊,撒娇道,“谁好端端的离婚玩呢,我肯定是过得不好才会离的嘛,你们不心疼我啊。”

李二莲抖了下胳膊,“别给我来这一套哦。”

“你们要真不收留我,那我只能和小贝流落街头了。那样,你们心里好受啊?”田宁蒙又委屈巴巴地求田家根。

李二莲恨恨地嘀咕着:“我做什么孽了,怎么生了你这个女儿。”

田宁蒙见他们两个人气头好像过去了,说道:“爸、妈,你们放心,我虽然离婚了,但我和小贝的生活以后没有问题的,我不会拖累你们的。”

李二莲试探地说:“看来,你分了不少。”

“一分没有。”

李二莲呆住了,声音发颤,“你说什么?一分没有?”她的身子朝下倒,田宁蒙双手去扶,田家根也去帮忙,将李二莲安顿在沙发上。

“姑娘啊,”田家根又气又急,用老态龙钟的声音叹道,“你看着挺机灵的,怎么那么呆呢?唉,让我说你什么好呢?”

李二莲捂着胸口,骂道:“我以前对他那么好,全都喂狗了。”

她一连说了很多难听的话,又指着田宁蒙骂,“你就让他得逞了?饭把你吃痴了啊。你想气死我啊!”

田宁蒙到沙发跟前,“妈,钱财是身外之物,我以后会赚回来的。你就别气了,我给你捏捏肩。”

田宁蒙手刚伸出去,被李二莲打掉了。

李二莲的手指很重地抵了下田宁蒙脑门,“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呆的,就这样让人欺负啊?要传出去,还不让人笑掉大牙。”

“谁笑笑去,反正我不会后悔。”

“你不后悔?呵,”李二莲预言道,“我看你以后肠子要悔青了呢。你三十出头,带着个伢子,谁敢娶你?而且你能保证第二个会比第一个好吗,前面的路可是黑的。”

田宁蒙无所谓地说:“什么第二个,我离了就不会再结婚的。”

李二莲又是一跺脚,“你是存心想气死我啊!”

3

气归气,但木已成舟,李二莲和田家根只得接受了。而且田宁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,说不心疼也是假的。

吵吵嚷嚷之后,也消停下来了。晚上,大家像约好似的,谁也没有提田宁蒙离婚的事情。

十点多时,各自回房间睡觉。

田宁蒙躺在床上,写着日记。写完后,锁上日记本,瞥见韩小贝睡在旁边,像个小天使一样,忍不住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。

就在这时,她听到一阵钥匙在门孔里面转动的声音。

他回来了!田宁蒙心里一惊,走了出去,将卧室的门关紧。

来到客厅,只见韩洛打开门,将包随手放在置物架上,又从鞋架上拿下一双拖鞋。

“你回来了?”田宁蒙紧张地说。

韩洛向田宁蒙走过来,阴着脸,“因为你,我今天在同事面前很没有面子,你说,应该怎么做?”

“等一下行吗,小贝才刚睡着,我怕她突然醒了。”

韩洛默许地看了她一眼。十分钟后,田宁蒙进卧室,站在床对面的墙壁前,一件一件地脱去衣服。

一根烟抽完,韩洛上半身倾着,眯起一只眼,瞄准,将烟头朝田宁蒙的衣服扔过去。

不偏不偏,那烟头正好落在了衣服中间。

烟头烫着了田宁蒙,空气里发出皮肤被灼伤的味道。

突然,她弓起身子,坐了起来,日记本从床上翻滚下去。

刚才是个梦!

不,这不是梦,这是曾经发生在田宁蒙身上的事实。

田宁蒙喘着气,浑身大汗淋漓。稍稍平息一下后,走进卫生间,打开水龙头,用凉水泼着自己的脸。

看着镜中的自己,她努力地翘了翘嘴角,安慰自己道:没事,已经过去了,一切都结束了。

4

田宁蒙离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家族,第二天中午,爷爷就上门了。

爷爷是一个瘦巴巴的老头,小胡子翘起,训人的时候,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。

他一进门,两只手背在后面,周身笼着一股肃杀的气息。

田宁蒙怯怯地叫了声:“爷爷。”

“你魂掉的了!居然背着娘老子把婚离了!”

一声既出,田宁蒙吓了一跳,连忙退回屋,将小贝拉到楼上去。

爷爷哼了一声,走进屋,坐在沙发上。田家根连忙给他倒茶。

爷爷拍了一下桌子,震得茶盏直蹦,指着田家根,“你这个家是怎么当的?你是怎么教育的?你这个没用的东西!田家的脸面都让你们给丢尽了。”

田家根始终埋着头,不说一个字。

“这丫头回来不能住在家里头。”爷爷语气坚决地说。

李二莲怔了一下,“我姑娘回来,肯定是要住家里的。不住家里头睡马路上去啊。”

田家根也抬起头,“是啊。”

“你们一个个昏头了,这嫁出去的姑娘,泼出门的水,还能住家里?丢人现眼的东西,应该让她死在外头。” 

李二莲火气也上来了,“这么歹毒的话你也说得出口?蒙蒙好歹是你孙女。你让她死在外头,我偏不让。我自己的姑娘,我养!”

“你!”爷爷火冒三丈,“你,你敢把这丫头留在家里头试试。”

“我就敢。嘿,我还不信了,我买的房子,我姑娘住不得?”

田家根两边做着劝解,“二霞,爸的脾气你知道,就是随口那么一说。”

又转身对爷爷说:“爸,这事您就别管啦,打麻将的钱还够吗,我再给您一点。”他手插进口袋,掏了两百块钱往爷爷口袋里面塞,并将爷爷往门口推。

好说歹说,将爷爷送出了门。

但爷爷对田家根下了最后通牒:这两天必须让田宁蒙搬走,否则他还会来闹。

5

金鹰国际购物中心里面,田子军和席兰兰正在奶茶店里面喝着奶茶。

“等会儿我们去五楼看个电影吧,我现在特别喜欢开心麻花。”她一边说,一边用手指绕着垂在脸颊的头发。

田子军一直心不在焉,“你说,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?”

席兰兰白了他一眼,将手机往桌面上一扣,“你怎么回事啊?这个时候了你可不能打退堂鼓。你不好意思挑破那层纸,让爷爷去说,有什么不好?”

“我是担心爷爷到了我家,跟我妈打起来,千万别出什么事啊。”

“他们又不是三岁孩子,能出什么事。不这样做,你姐能搬走吗?我一想到结婚了,家里头还有两个外人,我心里是真不舒服。”

“她不是外人,她是我姐,而且依我对我姐的了解,她不可能老住在家里的,过了春节,她肯定会在外面租房子的。

现在搞得这样,很伤我姐心的。她刚离了婚,嘴上说不在乎,可搁谁身上心里都不舒服,现在回娘家了,还被赶出来,换你,你怎么想?”

“换我?”席兰兰唏了一声,“我是很有自知之明的,换我,我一回来就在外面租房。”

“我姐不是刚回来吗?租房也是要有时间的好吧。”

“可她提了吗?绝口不提,你爸妈也没提,这摆明了是要在家里一直住下去的。

正好现在我朋友有一套房子要租出去,不要太巧好吧。哦,对了,我还觉得你爸妈特别偏心你姐。”席兰兰说到最后,精巧小嘴噘了一下。

“你别乱说,我爸妈一辈子的积蓄可都花在买房和装修上面了,我姐可一分都没有捞着。”

“你少来,那房本上不是你的名字,是你爸妈的名字。”席兰兰说到这,白了田子军一眼,“这点你可真要留点神。”

田子军看了她一眼,没接这话茬。

沉默了一会儿,席兰兰问:“你姐姐为什么离婚啊?你问了没?”

“问了,我姐没说。”

“你姐没把你当弟弟看,这么大事情都不跟你讲。”席兰兰猛地吸了一下,将剩下的奶茶全部喝光,又似笑非笑地下着判断,“你姐这个人不简单。”

6

晚上,怡林小区。

李二莲坐在床边,拍着胸脯对田宁蒙说:“姑娘,有我在,谁也不能把你赶走。”

“没事,搬就搬,我迟早要搬出去的。”

李二莲站了起来,“反正我不同意,这永远都是你的家。”

田宁蒙正用手机看房源,听她这么一说,过来亲了一口李二莲,“谢谢妈。”李二莲哎哟一声,“多大了还这样。”

“我喜欢清静,这家里人多,我还真不习惯。再说我不会搬多远的,就在这附近找一个地方住,我天天带着小贝来看你和爸。”

“租房不要钱的啊,这笔钱你是完全可以省下来的。再说了,你现在穷得叮当响,租房不光要交租金,还要交押金、水电费、电梯费乱七八糟的,你有那么多钱吗?你现在给我交个底,你现在身上还剩下多少钱?”

“你们别管我这个,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的。”

“嘴还蛮硬的嘛。分家产的时候,怎么不硬气一点?”李二莲剜了田宁蒙一眼,她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叠钱来,“这是五千块钱,收好了。”

田宁蒙没接,李二莲将钱塞到她手里,“别硬撑着了,拿着吧。”

“谢谢妈。”田宁蒙低头说。

“我真是欠你们的,之前为你弟弟操心,现在眼看你弟弟结婚了,以为操心操到头了,现在反又要操心你了。”

这时,田家根也上楼来,将一叠钱放在床头桌上,“把这也收下吧。”

“我妈刚给过了。”

田家根对田宁蒙说:“你妈刚才给的五千块钱是给你租房的,这五千块钱你弟结婚时给的礼份钱,你是亲姐姐,太少了面场上不好看。”

“谢谢爸。”

李二莲:“你要真想谢谢我们,就赶紧找个条件好的,把自己再嫁出去。那样我跟你爸才能心安。”

楼下传来很大的开门声,接着是田子军的声音,“爸、妈、姐!”

“在这呢。”田家根应了声。

很快,田子军咚咚地朝楼上跑。李二莲直朝田宁蒙使眼色,田宁蒙连忙将钱放进抽屉里。

“你们都在这呢。”田子军一只手扶着门,弯着腰喘气。

“你回来得正好,你姐要租房,她这几年基本上都在外地,对市场行情不熟悉,你帮帮她。”

“租房?为什么要租房?家里够住的啊。”田子军掏出手机,“我帮你看看。”

李二莲和田家根下楼后,田子军一边看手机一边问,“姐,你要什么户型的,我觉得光你和小贝住,两室一厅也就够了吧。

不过地理位置得好点,附近要有幼儿园,离咱这也不能远,爸现在只上半天班,下午能帮你接接小贝,医院也要有,孩子打防疫针方便。”

田宁蒙看了他一眼,“考虑得比我还全面。”

田子军笑笑,“姐姐的事情我肯定要上心的嘛。”

田子军搜了一圈后,苦恼地说,“看着挺多的,但挑来挑去,没有一个合适的。”他突然一拍脑门,“我怎么把那事忘了呢,前一阵子我有一个朋友要将房子租出去,和平小区,那里环境好,小区有幼儿园,商场多,离妇幼也很近,不要太方便哦。我现在就帮你联系。”

他去阳台处打了一个电话,回来后对田宁蒙说,“姐,我刚才跟我那朋友说好了,亲情价,也不用交押金,拎包即住。”

“什么时候能搬过去?”

“什么时候都行,不过,我朋友现在正好在那附近呢,要不……”

“那就现在。”

7

因为价格没有谈拢,田宁蒙没有租下那个房子。第二天,扬城的气温骤然下降,风绕过城市楼宇中间,发出一阵阵呼啸的声音。

田宁蒙昨晚又做噩梦了,惊醒后一直没有睡意,到了凌晨才混混沌沌地睡去。大概八点钟时,楼下一阵躁动,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
她披起衣服下楼,发现原本应该上班的李二莲和田家根都回来了,不仅如此,大伯田家树和大妈刘翠华也来了,每个人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。

一听,才知爷爷自从昨天从家里走后,到现在都没有回家,电话也打不通。

“这个老头子,天天不着调,到处冲军,不晓得跌腿跌到哪旮旯去了。我看他不是七十岁,他是十七岁。”李二莲语气不快,昨天那一架,在她心里还没过去。

大伯田家树朝她瞪眼:“你着调呢,你着调怎么还跟老公公骂起来的?”他的性格继承了爷爷的性格,火爆、冲动。而田家根的性格则跟奶奶的性格相近,温和、忍耐。

田家根连忙在中间,劝道,“不谈不谈。现在主要看老头到哪块去了?”

田家树问:“老三和老四打过电话没?”

老三田家兰,嫁到了江都;老四田家慧,排行最小,家在瓜洲。

“打过了,老头没去。”田家根说。

田子军刚起床,他在一家牙刷厂当销售,每天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。

此时,他端着杯子站在客厅和卫生间中间,嘴边起了一圈白色泡沫,含糊不清地说:“我前几天听爷爷讲,说他有一个朋友在哪个扬剧团当团长,会不会跑到扬剧团去了?”

李二莲哼了一声,“羊剧团,还狗剧团呢。老头天天鬼六三腔,嘴里不得一句实话。我从来就不相信他讲的话。我觉得老头最有可能,是去找他小嫲嫲了。”李二莲说。

小嫲嫲在当地就是小老婆的意思,爷爷有小老婆是家族里面不是个秘密,整个事情追究起来,要追究到解放时期了。

不过,这个小老婆没有名分,也不算家里的一分子。十几年前,小老婆的男人死了,两个人一直保持来往。

田家根在手机的通讯录里面翻了翻,找到了小老婆儿子的电话,打了过去。众人将目光也集中在田家根的身上。

“喂,兄弟啊,是我,我问你个事情啊,我爸到你家去了没有……哦,晓得了,晓得了。”虽然他还没有宣布,但众人从他的脸色知道,应该是有下落了。

“在呢,说是在那边待到二子结婚再回来。”

一直没有说话的刘翠华说道,“老头在那边联络联络也好,大刚工作调动的事情,还指望那边呢。”

李二莲拎着包就要出门,抱怨道:“把我工夫都耽误了。”

她在市中心一个小商品市场有个摊位,专门卖袜子,现在临近春节,生意正是最好的时候。

田家树、刘翠华和田子军也很快离去。家里只剩下田宁蒙、小贝和田家根。

田家根见田宁蒙蹙着眉头,说道:“没事,你爷爷找着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我就是不明白,这些年,爷爷怎么还跟那边有来往呢,没有想过奶奶的感受吗?”

田家根笑了起来,“原来是因为这个啊。姑娘,这个你就别操心了,这是个历史遗留问题。”

“可奶奶怎么办?”

“你奶奶不在乎的。”见田宁蒙一副无法释怀的样子,“这些年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,你奶奶也没有说过什么,一个个脚都快踏进棺材里了,难不成还让他们离婚不成?”

田宁蒙想起以前一件亲眼看到的事情:爷爷穿着夹克衫,戴着灰色贝雷帽,脖子上一条格子围巾,一只手托着紫砂壶,像华侨站在自家屋前。

小奶奶站在他对面,爷爷笑着摸她的假发,问她这假发多少钱,小奶奶问他喝的什么茶。

接着两个人又聊起某个他们共同认识的人,现在混得如何如何。奶奶在屋里,默默地拣着菜。他们聊得差不多时,小奶奶想去帮奶奶一把,爷爷阻止了她,“你不用管,让她自己忙就行了。”

那顿饭是奶奶一个人做的。吃饭时,三个人坐一桌。爷爷不断给小奶奶夹菜,劝她多吃点。奶奶则端着碗在旁边默默地吃着。

田宁蒙默默地想,奶奶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?

8

一直以来,爷爷奶奶都居住在郊区的平房内,几年前就听说这里要拆迁,到现在一直没有拆,又有小道消息说,要把这里规划成一个古城的自然村。

田宁蒙带着小贝回到老屋时,发现墙体被刷成了青灰色,屋前种植着两株梅树,还搭有一个葡萄架,葡萄架下放着一张木桌和几张小板凳。奶奶正坐在那里吃着饭。青菜饭,搭了一点豆腐乳。

在田宁蒙印象中,奶奶一直都是慈眉善目的,浓密的头发,由一根黑色发箍朝后拢着,穿着俭朴,浑身上下清清爽爽的。

奶奶抬起头,用手遮着额头,问:“是蒙蒙吗?”

田宁蒙快走两步,拉了一张小板凳,坐到奶奶跟前。

“奶奶,这是我给你带回来的枣糕和鲜肉饼。”田宁蒙从包里拿出两包东西。

“你在我身上花什么钱啊,我什么也不缺,倒是你们,开销大,用钱的地方多着呢。”奶奶嗔怪道。

“这些东西不值钱的,我就是想让您尝尝味道。”田宁蒙朝屋里看了一眼,试探地问,“爷爷呢,爷爷不在家吗?”

奶奶回道:“去你小奶奶家了。”

田宁蒙观察着她的脸,很平静,看不出特别的悲伤。难道真的像爸爸所说的那样?

奶奶逗着小贝,“这伢子真不丑,跟画上的一样。”

田宁蒙欲言又止,低声说道:“我离婚了。”

奶奶点了一下头,“我知道我知道。”她的手摸在田宁蒙的头上,“乖乖啊,你受苦了。”

田宁蒙心里一酸,泪水啪啪往下掉。

“乖乖不哭。在外面过得不好,就应该回来。这是你的家。你也别记恨你爷爷那些话,他是老糊涂了。

丢什么脸啊,你又没做错什么。只是有一点奶奶要怪你,以前回来怎么不跟奶奶说一说呢?你一个人扛着,我心疼呐。现在回来了,谁要是对你不好,我就治谁。别怕,有奶奶在。”

田宁蒙依偎在奶奶怀里,奶奶抚摸着她的头发,又说,“家里住的不方便的话,就过来跟奶奶住吧。”

9

当天下午,田宁蒙就带着小贝来到了爷爷奶奶的家里。

堂屋正中央挂着一张迎客松图,由红线分别从对角线拉着固定着。

除此之外,还有哪一年的军民鱼水情的日历图。屋里的家具大多是两个儿子淘汰了搬进来的,田宁蒙小时候写作业的桌子也在其中,放在卧室里面,摆放着镜子、红花油、饼干盒之类的东西。

南方天气阴冷潮湿,特别是到晚上,冷得让人直打颤。

奶奶从衣柜里面拿出一个纸盒子。

变法戏似的从里面拿出各种宝贝,有拨浪鼓、小卡车、弹珠、沙包、纸巴,田宁蒙还在里面找到了一本以前的歌词本,歌词本上的字很幼稚,上面贴着歌星的贴纸,比如香港的四大天王等。

奶奶将拨浪鼓拿出来给小贝,小贝转动着,乐此不疲。屋子里都是拨浪鼓叮咚叮咚的声音。

奶奶凑近田宁蒙,突然问,“你跟奶奶说说,离婚难不难啊?外面离婚的人多吗?”

从她的眼神里面,田宁蒙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神色。

“奶奶,你为什么这样问?”

奶奶沉默了一下,才说道:“要是能离,我也想离。”

原来,奶奶是在乎的,相当在乎。

“只要双方同意就可以。如果有一方不同意,就可以去法院起诉。”

奶奶“哦”了一声,还重复了一下“法院”这个词。

“奶奶,你是真的想和爷爷离婚吗?”

“想。以前不敢想,现在想了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我以前一直以为离婚很难,想都不敢想,现在敢想了。”奶奶拉住田宁蒙的手,“你会支持我吗?”

“您真的不想跟爷爷过下去了吗?”

奶奶叹了一口气,“老话说,少年夫妻老来伴,但我这个伴,不是我一个人的伴。我做得再好,他都会怨我,有时还打我,有时我想,我活得有什么意思,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。”

接着,奶奶开始陷入了回忆中。

“我跟你爷爷是怎么认识的呢,说出来你可能会笑话奶奶。那个时候你爷爷那个样子,我是有点看不上的,是他相中了我,让媒人过来跟我说。

我是外地人,虽说不图别人什么,但我总得看看人长什么样子。过了一天,他没来,他弟弟来了。

媒人说,弟弟长这么好看,哥哥相貌肯定差不多。我居然就信了,你说我当时怎么那么好糊弄呢。”奶奶借着笑叹了一口气。

田宁蒙听着,对那个年代的爱情产生了一点兴趣,问道:“那个年代结婚时有没有感情?”

“有啥感情啊。日子难过得很,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搭伙过日子,然后生一堆伢子。

那个时候生伢子,不像现在去医院要做什么产检,生不下来还能剖腹。那个时候生伢子真是从鬼门关过。

我还算幸运,生了四个,都没有问题。那个时候,我拉扯他们姊妹几个,不容易啊,没有吃的,我不光要照顾他们,我还要照顾你太爷爷太奶奶,还要下地挣工分,病了也得撑着。

你爷爷脾气大,我稍微哪里做得不对,他就冲我发脾气。我也不敢惹他,惹不起,他打起人来用的都是狠劲。我被他欺负了五十多年啊。

稍有不如意就打,就骂,也没人替我说句公道话。我也被骂习惯,被打习惯了,我没有法子,日子要过啊。以前也听说有人离婚什么的,但毕竟少啊,我也不懂离婚怎么个离法。

但宁蒙啊,你这次回来,我心里突然就亮堂了。原来我还有离婚这条路可以走。我都一把岁数了,不怕死。但我怕我被人欺负到死。”

最后一句话,令田宁蒙的心猛地颤了一下。

奶奶抹着湿润的眼角,继续说道,“以前那些老黄历,我跟你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。我一般不去想,因为一想,就觉得心里憋屈。

你说,人跟人都是一样的,他们干什么非要找个人欺负呢,我不想再被他们欺负了。你爷爷这次回来,我就跟他摊牌。他要是不同意离婚,我就上法院起诉。”

“奶奶,我帮你。”

“好乖乖,但现在不是时候,我想等过了年再说。眼下二子要结婚,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提出来。你得替奶奶保密。”

田宁蒙点点头。

奶奶这才躺下来,“蒙蒙,你支持我,我心里就亮堂了。”她又想到了什么,问田宁蒙,“二子结婚,那边的人,不晓得请了没?”

“明天我问问吧。”

奶奶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,侧过身去。

10

关了灯,田宁蒙一时间无法入睡。奶奶的那句“我不怕死,但我怕我被人欺负到死”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里。

天光渐渐定下来,屋里依稀明朗起来。田宁蒙无意中发现屋梁上似乎趴着一个人,再仔细一看,倒吸一口气,是韩洛。

韩洛阴恻恻地笑着,说道:“你是逃不掉的。”

田宁蒙大叫了一声“不”,猛地弹坐起来,大口地喘着气。

奶奶一直也没有睡着,忙问:“蒙啊,你怎么了?”她摸索着到了田宁蒙这头,打开灯,看着田宁蒙额头上都是冷汗,再一摸手心,也是凉的,“说话啊,怎么了?”

田宁蒙“哇”的一声扑倒在奶奶的怀里。

奶奶拍着田宁蒙的背,“哭吧,哭出来心里就痛快了。”

田宁蒙直起身,满脸都是泪,她颤抖地将自己的秋衣脱了。

脱下来之后,便露出一片被烟头蹂躏过的皮肤,那里是一个坑洼不平的沼泽地,每一寸皮肤,都烙印着羞辱和泪水。

奶奶“啊啊啊”地叫了起来,骂道:“畜生啊畜生。”

她将被头往上拉,盖住田宁蒙上半身,捶着床边,她哭着问田宁蒙,“你怎么,怎么到现在才说啊,那得多疼啊。”

田宁蒙很快平静下来。或许是压抑太久,一下子说出来,浑身都通透了。她吸了吸鼻子,安慰奶奶道:“反正已经过去了,他再也欺负不到我了。”

“你怎么那么傻,就任凭他这样欺负你?”

田宁蒙看了看旁边的小贝,小贝因为受到了干扰,头左右扭动了一下。

田宁蒙压低声音说,“他拿小贝威胁我,如果我说出来,他就会把小贝从楼上扔出去。我了解他,他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。就算他一命抵一命,小贝也不会回来,我不能冒这个险。”

“真是苦了你了,我的肉啊。”奶奶悲愤不已。

睡觉时,原本她们两人睡在小贝的两侧,现在,奶奶睡在了田宁蒙的旁边,她将田宁蒙搂在怀里,“奶奶保护你。那个混蛋就不敢再来你梦里找你了。”

田宁蒙蜷了蜷身子,似乎回到了小时候:在夏夜乘凉时,奶奶一边给田宁蒙扇着蒲扇,一边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,哄着田宁蒙入睡。月季花的香气,麦子拔节的声音,还有点点的萤火虫也进入了田宁蒙静谧的梦乡里……

11

翌日,田宁蒙打电话给田子军,问有没有请“那边”的人。

田子军不明白田宁蒙什么意思,“哪边的人?”

“爷爷外面的那个女人家。”

田子军这才回她:“我请的是我的同学、朋友。家里的亲戚是爸爸安排的,你问爸去。”

田宁蒙又打电话问田家根,田家根先是嘀咕了声:“什么那边的人,你直说小奶奶就行了嘛,正准备请呢,你小奶奶,还有她两个儿子。”

“咱能不能不请他们?”田宁蒙说这话时,往窗外看了一眼,小贝追一只小猫玩,奶奶在后面跟着。

“家里有事一直都请的,两家一直有往来的,不请大面场过不去。”田家根知道田宁蒙的心思,语气有些为难。

“可他们不是我们家的人。”

“她是你小奶奶。”田家根纠正道。

田宁蒙反对道:“他们根本就不是夫妻,她的两个儿子也不是她跟爷爷生的,为什么还要来往?”

“又来了,你奶奶是认可的,两个人处得跟姐妹一样。”

田宁蒙这时真替奶奶感到悲哀。她问田家根:“你们问过奶奶怎么想的吗?奶奶心里很在意很在意的。”

田家根还混沌着,“没感觉啊……”

但最后,他还是答应了田宁蒙,“爸爸知道你这次回来心里不舒服,不请就不请,但是你大大他们请不请,就不在我这里交待了。”

两天后,田宁蒙从堂嫂那里得到消息,田家树早就登门请过了。

那个女人其中一个儿子在市里水利局工作,而堂哥一直在郊区镇上水利站,想通过那个人的关系,调到市里工作。他们还准备,借助田子军结婚,好好地请人家从中相助。

田宁蒙将这个消息告诉奶奶,奶奶沉默了一下,“算了,反正我都不想跟你爷爷过了,她要来就来吧。但我想,”奶奶犹豫着,对田宁蒙说,“你给我打扮得好看一点。”

田宁蒙来了兴致,“好,一定。”

她想来想去,还是唐装最合适。

当天,她就带着奶奶去了商场,在一家专卖老年人唐装的店里,田宁蒙挑中了一套酒红色的唐装,面质柔软,上面的刺绣和盘扣都相当讲究。

奶奶试穿了一下,站在镜子前,像换了一个人似的,问:“我能穿吗?会不会太红、太艳了?”

田宁蒙和服务员都说不会,连小贝都说好看。

奶奶感慨道:“我活这么岁数,还是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。”

光买外面的衣服不行,里面的衣服也得买。

奶奶平时都是大棉袄,里面的毛衣没有一件像样的,因为天气寒冷,那些毛衣通常要穿好几件。若是在那些毛衣外面加唐装,效果会大打折扣,说不定连脖子处的扣子都系不上。

田宁蒙又给奶奶买了一套保暖内衣、一身羊毛衫羊毛裤,一件羽绒背心。

奶奶问田宁蒙:“这得花多少钱啊?”

“不贵。”田宁蒙表面轻松,内心开始发慌,一下子花了五千多块钱。她暗暗想,最好在年前就将工作确定下来。

奶奶偏问她要个数,田宁蒙才说:“总共就一千块钱。”

她还是嘀咕着,贵了。

田宁蒙走着走着,突然定住了。前方内衣区,摆放着几个穿着三点式的模特,胸部挺着,文胸紧贴着肌肤……

她顿时觉得心跳加快,很快,眼前的情形便像水纹一样荡漾开来。

“乖乖别怕,奶奶在这呢。”

田宁蒙微微怔了一下,甩了甩头,意识渐渐回拢,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。

奶奶从口袋里面掏出一颗糖,交给小贝,小贝很乖巧地剥开,“妈妈吃糖。”

田宁蒙蹲下来,小贝将糖果送到田宁蒙的嘴里,又在田宁蒙的脸上亲了一口,那软软糯糯的感觉,将刚才的惊悸一下子驱散了。

回到家后,奶奶将新衣服小心地收进柜子之后,又去够柜顶上那个皮箱,在皮箱的边角摸索了一阵,摸出一叠钱来。

她将这叠钱塞到田宁蒙手里,“你现在有些困难,奶奶不能白花你的钱,这是三千块钱,你收好了。”

田宁蒙想推辞,奶奶故意唬下脸来,她这才收下。

12

田子军的婚期终于来了,第一天暖房,田宁蒙起床,看了看天,东方泛出一片绯红的晨曦。

是个好天气。

奶奶也很高兴,说,这是个好兆头。

田宁蒙不由地联想到自己结婚时的天气,同样也是老年根腊月二十四。

前后几天都没有下雪,但到了结婚那两天,雪下得特别大,鹅毛大雪纷纷扬扬,将后院的几棵桑葚树都压折了。

家里那条断了两条后腿,瘦得皮包骨头的小黄狗,在酒席桌下面撑得挪不动半步。

现在回想起来,这是不是预示着自己的婚姻迟早要分崩离析?

奶奶在屋里用木梳一道一道梳着自己的头发,然后将那根黑色的,比铁丝粗一点的发箍戴在头上,并朝后拢去。

田宁蒙执意要带奶奶去理发店,临近春节,理发店即便是一大早,都忙得很。等了半天,才轮到她们。

奶奶本来发质就好,皮肤白,脸形偏圆,现在银灰色的头发柔软地往里面扣,刘海又自然向两边分开,露出饱满的额头,怎么看,都像是古代大宅院很受人尊崇的老夫人。

走了理发店,奶奶都不好意思了,不时用手去碰两鬓,生怕遇到熟人。过了一会儿,她又想起那个黑色发箍落在了理发店里,想回去拿。

田宁蒙说不用,“箍了一辈子别箍了。”

奶奶若有所思,“哦”了一声,“可不是嘛,箍了一辈子,快把自己箍死了。”

田子军的婚礼在新世纪酒店举行,宾朋齐聚,热闹非凡。

田宁蒙将小贝托付给奶奶,自己帮忙接待,不时能听到奶奶和自己几个老姐妹之间的谈话声。众人大多是夸赞奶奶一身打扮真体面,真有福气。

奶奶也进入了状态,像个大家族的家长一样,高声说道:“今天是我孙子的大喜之日,欢迎你们过来喝杯喜酒。”

家里人当然也注意到奶奶的变化。李二莲将田宁蒙拉到一边,低声问,“你奶奶身上里里外外的,花了你多少钱?”

田宁蒙头一歪:“我哪有钱,是奶奶自己花的钱。”

李二莲白了她一眼,“偏心!我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我,我身上这件呢子,还是前年的。”

田宁蒙哄她:“不就件衣服嘛,等我上班发工资了就给你买。”

李二莲嗔怒道,“这还差不多。”

临开席的时候,听到有人说:“那边来人了。”

有些人将头探到窗外朝下看,只见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扶着一个老太太,从停车场的方向走过来,爷爷走在他们的后面,脖子佝着,像一只癞了毛的水鸟在行走。

走入酒店后,田宁蒙特意看了看那个老太太。

她没有戴假发,能看到褐黄色的头皮,稀疏的几根头发揪成的一个发髻,像一个快要散架的鸟窝。

脸上皱纹丛生,肤色暗黄,俨然一个开裂的香菇表面。再看穿着打扮,绛色棉袄,偏大,看不到脖子,衣襟下摆向上翘。下面是一条蓝布裤子和黑色保暖鞋。

她被人扶着坐在酒桌前时,就看到了奶奶。目光迷迷瞪瞪的,看一眼就低下头去,过了一会儿,又忍不住去偷看奶奶。

爷爷呢,看到奶奶时,愣了愣,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,捧着个泡着枸杞的杯子一个人坐一桌,见没人搭理自己,有了怒气,田家根从他身边过,便把气撒在田家根身上,说了一堆吹毛求疵的话。

婚礼按部就班进行,之后众人觥筹交错,推杯换盏。

田家人坐在最前面一桌,爷爷坐在奶奶身边,一对比,两个人的精神风貌相差甚远。

但爷爷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,瞪了下奶奶,嘀咕了声,“多大岁数了,做什么妖?”若是在平时,那声音估计震得周围七零八落,还会配有各种手势。

奶奶没有作声,其他人也没有放在心上。

当天晚上,爷爷回了家。

他对田宁蒙住在老屋没有反对。相反是大妈刘翠华一直心怀不满,她觉得老两口的生活费一直是弟兄两个给的,现在田宁蒙带着孩子住进老屋,这不变相地让自己供着这对母女吗?

没道理的啊。

刘翠华揣掇田家树去跟爷爷说,田家树没有答应,刘翠华自己去找爷爷,爷爷胡子一瞪,说刘翠华差窍差得很呢,气得刘翠华哭哭啼啼地回了家。

13

时间过得很快,转眼到了春节。热闹一番后,又很快到了元宵节。上灯、落灯,一个正月快要接近了尾声。

田宁蒙在市里一家店名为“小蘑菇”的儿童摄影中心,找到了一份工作。小贝也上了幼儿园,房子租在工作地点和幼儿园之间,新的生活进入了正轨。

田宁蒙虽然一直惦记着奶奶说过要离婚的事情,但奶奶没有主动提起,她也没有再问。

一天晚上,田宁蒙快要睡觉了,接到了李二莲的电话。李二莲在电话里面用戏谑的语气,对田宁蒙说:“告诉你一件新鲜事,你奶奶要跟你爷爷离婚。”

半个小时前,爷爷一边泡着脚,一边跟着收音机摇头晃脑地说,“皮五癞子来到青风街。”奶奶走过来,吸了吸气,欲言又止,最后终于鼓起勇气说:“我们离婚吧。”

爷爷正在兴头上,压根没有听清奶奶在说什么。

奶奶提了提音量,“我要跟你离婚!”

爷爷以为奶奶在开玩笑,笑骂道:“滚蛋。”

“我要跟你离婚!”奶奶再一次说道。

爷爷这下觉得不对劲了,板起脸,“嚼什么舌头根子?”他将收音机关了,往旁边的桌子上猛地一放,“水冷了,给我倒点热水来。”

奶奶站着不动。

“你聋的了?快点!”

奶奶依旧不动,“我再跟你说一遍,我要跟你离婚!”

话音刚落,爷爷一脚将脚盆踢翻,咆哮道:“你魂掉的了!”他气啾啾地去套鞋,脚趾头只套住了鞋后跟,逼向奶奶,“你刚才放什么屁?”

“我要跟你离婚!”奶奶再次大声地说。

爷爷的脸几乎贴到了奶奶脸上,“你呀,你……”说到这里,抡起一个小板凳就要朝奶奶砸过去。

奶奶没躲,小板凳在半空中定住了。

爷爷收回手,居然笑了起来,伸手去裤兜里面掏手机,“我把这个事情讲给你两个儿子听听,看他们妈妈差窍差到什么份上。”

他拨通了田家根的电话,两个儿子当中,他相对比较喜欢二儿子一点。

田家根正坐马桶上,是李二莲接的电话。爷爷告诉李二莲让田家根接电话,李二莲便将电话从门缝里面塞了进去。

田家根叫了声爸,爷爷说:“你妈有事情要跟你们讲。”他说完,便把手机递向奶奶,“你自己跟你家儿子讲。”见奶奶没接,命令道:“接住!”

奶奶接过手机,对田家根说:“家根,睡觉了吗?”

这个时候,爷爷背着手踱来踱去,时不时地剜向奶奶。

田家根一直静静地等着,听奶奶语气不对,“你跟我爸是不是吵架了?”

“家根,我受够了,我不想忍了。我,我,我想跟你爸离婚。”

田家根一听这,笑了起来,“妈,你开什么玩笑啊。你们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,哪能现在离婚呢。”李二莲听到这话,电视也不看了,站在卫生间外面偷听。

电话漏音,爷爷能听清田家根的声音,扬声对田家根说:“你妈还想上天呢!”

奶奶说道:“我跟你爸过了这么多年是不假,但我受了一辈子的罪,我真的不想再受了。”

田家根支吾着,“妈,你说你这么大岁数还离婚,这,这算是什么事啊。这不是让别人看我们家的笑话吗?

我觉得不合适,妈,我爸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,你要是有什么委屈,你就住我们这里来,离我爸远一点不就解决了吗?何必整这一出呢?”

“这是我自己的事情,与你们无关。”奶奶执意说道。

挂了电话后,爷爷对奶奶讥讽道:“你真是越过越糊涂了,跟我离婚?这说的是人话吗?”

奶奶不再理会他,进入里屋,关上门,任由爷爷继续在外面骂骂咧咧。

14

田家根从卫生间里面出来,差点撞上李二莲。

李二莲笑道:“你妈跟你爸要离婚,那可能会上都市生活的,这下你家要出名了。”《都市生活》是当地一家很火的电视节目,主持人说的都是当地方言,收视率很高。

“我妈那人你知道的,只是嘴上说说,不会当真的,过一夜就没事了。”

李二莲回味着,“你别说,可能这次就来真的。你妈从去年年底到现在,变化可不小,以前你爸说什么是什么,现在好像还能顶上几句了。”

“老小孩老小孩,打打闹闹正常得很,不打不闹才觉得奇怪呢。”

李二莲想了想,啧嘴道,“凭良心讲,你妈跟着你爸,吃的苦也是腌心的。”

她接着讲到了一件事情。

田宁蒙十岁那年,爷爷外面的那个女人来家里,天下了雨,回不去了,就在爷爷奶奶的屋里住下了。

那时候还没有进小区,一大家子人挤在一个大院里。她去奶奶的屋里说什么事时,发现爷爷和那个女人躺在床上,脚垂在床边。奶奶端着热水,给他们两个洗脚……

“要是换成我,我直接把洗脚水朝他们身上浇。”李二莲咋呼了一声。

田家根不想再说下去,催她睡觉。

李二莲完全没有睡意,兴致勃勃地给田宁蒙打了个电话。一个电话不够,她还想给田宁蒙的外婆打电话,被田家根制止了。

15

田宁蒙一夜没睡好。

住在老屋时,她天天被奶奶搂在怀里睡,现在终于不做噩梦了。她现在很担心奶奶,她心里清楚,奶奶一旦提出离婚,家里肯定会掀起一阵狂风巨浪。

爷爷和父辈们都不会同意奶奶这样做的,如果自己不挺身做点什么,奶奶就是孤立无援。

第二天,她请了假,带着小贝回到了老屋。

到的时候,田家根已经来了,不多久田家树也来了。

爷爷训道:“一个个跌腿来这里做什么?我好得很,你们一个个死走。”

田宁蒙见奶奶独自坐在床边,神情黯淡。她低声说:“奶奶,我说过,我会帮你的。”

奶奶苦笑道,“有你这句话就行了,其他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了。你现在不容易,要工作,还要带伢子,哪有那么多精力啊,再说,你帮我出头,他们肯定会怪你的,我不能拖累你。”

这时,只见门缝里有光影闪了一下,两个人停止了说话。

进来的是大伯田家树,田家树扫了一眼田宁蒙,对奶奶说:“我刚才跟爸说过了,爸说他错了,以后不到小奶奶家里了。”

他说到这,转了一下腔调,“赵元林收了我两瓶茅台还有红包,请他办点事,难得很。二子结婚,我上门去请,他人都不猫一下,现在打他电话,全不接。

到这个份上,还有什么必要来往呢?”

奶奶摆手,“走吧,我跟你爸的事情你们别管。”

田家树急了,“妈,你不会当真了吧?”他将目光看次再向田宁蒙,指着问,“是不是你这个稀丫头从中搞的鬼?”

“跟蒙蒙没关系,你走吧走吧,让我清静清静。”

田家树这才退了出去。

中午时分,田宁蒙和小贝,以及爷爷都聚在了怡林小区的家里。田家根下厨做了一桌菜,本来田家根还想让奶奶一块过来的,但奶奶不愿意。

吃饭时,爷爷又说起奶奶要跟他离婚的事情,“跟我打离婚,嚼空呢,脑子糊得了。”接着饮了一口酒,谈到了前段时间遇到的一件滑稽的事情,说得口沫横飞,筷子都掉在了地上。

这顿饭爷爷喝得不少,吃完饭后,在沙发上睡得很死。

田家根将田宁蒙叫到了房间里面,李二莲也在里面。李二莲问田宁蒙:“你奶奶要离婚的事情,你有没有参与?”

田宁蒙笑道:“离婚是爷爷和奶奶两个人的事情,我参与得进来吗?”

“正经点。我可警告你啊,你别给奶奶出什么馊主意,这件事情不是你能管得了的。今天你大妈早上就去市场找我了,那话音明里暗里都说,你奶奶是被你骗了。”

李二莲说到这,哼了一声,“但我嘴上也没有饶她,我说红口白牙的,有些话不能乱说,得拿出证据来。结果,她被我气跑了。你现在就给我们表个态,这事别管。”

田宁蒙看了看田家根,田家根也等着她表态。“我要是不答应你们,我今天还走不了了?”

李二莲诶了一声,“没错。”

“蒙蒙啊,你就答应我们俩吧,这老话说,一代管一代,孙子不管奶奶,你爷爷跟你奶奶的事情,是我和跟你大大弟兄两个的事情,轮不到你来管的。表态表态。”

田宁蒙无奈地说:“行,我答应你们。”

田家根和李二莲才放下心来。

16

田宁蒙嘴上说答应,但心里着实不放心奶奶,过了两天再去看奶奶时,才知道奶奶已经找律师咨询过了。

田宁蒙想象不出,平日很少出门的奶奶,怎么一个人找到律师事务所的,又是怎么跟律师表达自己想要离婚的意愿的。

“我找了好几家,终于有一个律师愿意接我这个案子。”

她随后给了田宁蒙一张名片,田宁蒙看了一眼,律师姓梁,叫梁耿华,看样子,四十岁左右。

“要两万块呢,我前几年攒了一万块钱,还差一万,我跟这个耿律师说好了,等事成了,我再分期付给他另外的一万块钱。”

奶奶说,她以前每天都会去废品收购站,将那些收上来的塑料薄膜,分门别类地归置在一起。一天六个小时,一个月能有八百块钱。

“蒙,我知道你爸妈不让你管我的事情,你也不用为难,我自己能行,你不用管我。”

这次谈话,让田宁蒙对奶奶产生了愧疚感,她想为奶奶做点什么。

一天后,田宁蒙等一个人。

没多久,等的人来了。她站起来,说道:“梁律师,你好。”

梁耿华回应了声,然后快速地进入正题中。

“我跟你奶奶的代理合同还没有签,现在,那我也不绕弯子了,这个案子,我不会接的。也麻烦你转告一下你奶奶,别到我们律所找我了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像你奶奶这种情况,确实有点麻烦,你奶奶那天到我们律所去的时候,说她已经找了四家了,但没有律师肯接这个案子。

我见你奶奶确实挺不容易的,出于同情,当时没有直接拒绝。现在我已经向你明确表示我的真实意思了。”

他说完,看了看手表,“对不起,我还约了人,咱们就这样吧。”

“可我还是不明白,你们为什么不愿意接这个案子?婚姻自由,我奶奶有离婚的权利。《婚姻法》上没有哪一条说,因为年龄大了就不能离婚的。”田宁蒙连忙说。

“你说得没错,你奶奶有离婚的权利,但我作为律师,也有选择案子的权利,对吧。不好意思,我真的赶时间。”梁耿华站起来,就要走。

“等一下。”田宁蒙问道,“梁律师,判离的可能性有多大?”

梁耿华顿了下,说了句:“第一次还真难说。”便离开了桌。

田宁蒙看着他的背影,心里凉凉的。她不敢去想,如果将情况告诉奶奶,奶奶会是什么反应。

评论列表

头像
2024-04-01 13:04:33

现在的生活节奏太快,往往忽略了感情的经营,适当的情感咨询还是有必要的,特别是像你们这样专业的机构

头像
2024-03-01 17:03:45

发了正能量的信息了 还是不回怎么办呢?

头像
2023-07-16 20:07:17

被拉黑了,还有希望么?

 添加导师微信MurieL0304

获取更多爱情挽回攻略 婚姻修复技巧 恋爱脱单干货

发表评论 (已有3条评论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