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远一中一位珍珠班孩子妈妈的故事:考上大学,因为贫困辍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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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在活着的时候不觉得,但死了之后就有日子可算了,转眼间,父亲离开我们快二十年了。父亲的一生是悲凉的。孤独、饥饿、阴暗伴他度过了自己的童年;贫困、灾难,疾病随他度过了自己的中年。儿女们长大了,时代变好了,日子一天天的好过了。可是,上天给父亲连享受晚年生活的机会都不给,病魔就夺取了他的生命。但所有的苦难、困顿并没有把父亲压垮,他坚强、阳光、正直、乐观的完成了他短暂的一生。每当闲下来时, 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像电影一样,总会在我的脑海里上演一遍。

灯影戏

我六岁那年的大年三十晚上,两个哥哥穿了母亲洗干净的衣服去邻居家拜年,我也特别想跟哥哥一起去,一是那年父亲买来了新布,母亲给我做了一身新衣服,红碎花绿底的上衣,蓝布裤子。我是想给邻居家的孩子炫耀我的新衣服;再是过年去邻居家里会挣到几颗水果糖。虽说父亲给我和两个哥哥每人分到了两颗糖,但我舍不得吃。再说那么甜的好吃的糖,谁还不想多得几颗?可是,父母就是不让我去。她们说晚上天气冷,怕我感冒。这也不怪父母。小时候的我毛病特别多,三天两天的感冒。于是,我就睡到炕上滚着大哭。母亲忙家务,顾不上管我。父亲说:“红儿乖!别整人了,爸爸给你唱戏”。

七十年代末,我们高压电都没有拉上。更别说有电视可看了。离我们村子四五十里远的一个村子上唱大戏,我们村儿的年轻小伙儿成群结队的连夜去看戏,看完回家几乎天就亮了。两个哥哥都没有去过,我就更去不了了。我和母亲到姥姥家看过一次戏,有一个比我稍大的姑娘,穿了戏装,画了好看的脸蛋儿,上台唱戏。可她咿咿呀呀的唱了几句就到帐幕后面去了,我一直等她,可她再没有唱。从此之后,我就特别期待看戏。听父亲说“唱戏!” 我就止住了哭声。

靖远一中一位珍珠班孩子妈妈的故事:考上大学,因为贫困辍学

父亲用木条钉了一个大约一平方米大的木框,在木框底又用木条钉了个座子。让木框稳稳当当的竖立起来,再用一张木框一样大的白纸糊严木框。一个白纸屏幕就出现在了我面前。父亲把红、绿、蓝、黑等颜色的彩纸贴到纸板上,再用贴有彩纸的纸板剪了许多五颜六色的,大约六七寸高的纸人、纸马、纸桌、纸凳、纸山……纸人的头、胳膊、腿是单另剪的,用小小的铁钉固定,组装到一起。一个个绿袍子、红袍子,胳膊,腿能动的戏子活灵活现的,由一尺长的竹签撑在我眼前。父亲把他剪好的东西摆了半炕,来了个炕头大阅兵。

我视乎听见了锣鼓喧天 的声音,听到了悦耳的二胡声,听到了漂亮脸蛋小姑娘甜美的唱戏声。这时 父亲把白纸屏幕搬到上炕,把煤油灯和他的戏班子拿到帐幕的后面,让我坐到下炕的屏幕前面观看。

奇迹出现了。一座巍峨的大山立在屏幕上,一朵祥云缓缓的从半天空漂了过来,云团上用金鸡独立的姿势站着一个栩栩如生,威风凛凛的像猴子的人。身后背着一个长棒子,右手遮住前额向山顶张望。父亲用我在姥姥家看过的台子上的演员一样的长长的口吻道“嘴儿尖尖面皮红,花果山前逞--阿--英雄……”像猴子的人一个筋斗已经从云团翻到山顶上了……

父亲给我介绍说,这个人叫孙悟空,保护唐僧西天取经,一路降妖除魔,不畏艰难困苦,历经九九八十一难,最后取得真经,修成正果。长大后我看了《西游记》,才知道我小时候心中崇拜的牛皮影子里的英雄,原来是吴承恩小说里的一个故事人物——孙悟空。

“哟!牛皮灯影子唱大戏啊!”大全叔人还在门外,掀开门帘的一边,刚伸进头就大声嚷。听到说话声,我抬头去看,哥哥也回来了。小琴在、亮仔在、铁蛋也在、见虎也在……原来,我全身贯注于父亲的戏情中,他们啥时候来我然不知道。

第二天。父亲演灯影子戏的事在庄子里传开了,天还没黑,家里就来了好多人询问今晚还演吗?演啥戏?父亲不得不把他的道具更新,添加,把屏幕加大,固定在一张长桌子上面。

夜幕渐渐降临,家家大门口的红灯笼亮了起来,和着天上眨眼睛的星星,忽明忽暗,给这漆黑黑的夜晚,增加了几分神秘和温馨;偶尔有一两声爆竹声和几声犬吠声,显得那么和谐,恬美。

家里陆续来了许多看戏的人。炕上坐的, 地下站的,炕沿上担的;有大人,有小孩,有拄拐杖的老者,有抱娃娃的女人。原本不大的屋子已经挤的满满了。父亲不得不把他的戏班子搬到院子里,众人都到院子里观看。母亲和哥哥把家里所有的板凳,能坐人的木墩儿全都搬出来,让乡邻坐下看。把家里所有的闲衣服、被子都拿出来,批在老人身上,裹在女人怀里的娃娃的身上。铁蛋、见虎、望生几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,他推你,你推他的伸长脖子,在父亲的屏幕后面张望。父亲说:“这面不敢来,也不敢看,就把戏娃子吓跑了,你们就没啥看了”。听了这话,他们也乖乖地坐在院子里看戏,我得意地跑前跑后也帮忙搬凳子,维持秩序。

没有乐器,父亲只好用发出的声音“ 吨将!吨将!笛儿棱噔!棱噔!”的伴奏。院子里的笑声,欢呼声此起彼伏。父亲演了“花亭相会”、唱了“包爷”、“秦香莲”、“陈世美”等,大人爱看的戏;又演了“孙悟空”, “哪吒闹海”我们小孩子喜欢看的戏。我觉得父亲的唱腔实在不好听,但他信口拈来的道白和娴熟精彩的演技,惹得人们一阵接一阵的哄笑。

父亲的灯影戏——我最爱看,也是我今生看过最精彩的灯影戏,在我家院子里断断续续地上演了两年。最终经不起时代的变迁,土崩瓦解了。可是父亲乐观向上的精神和聪明的才智让我们永远学习和铭记。

智儿的眼睛

我的学校生涯是和我们村的包产到户同时开始的。记得父亲高兴地给母亲说,“咱们终于有了自己的田地、羊、牲口,好日子就要开始了,多亏了两个儿子没念多少书,现在要让咱闺女多念些书”。

开学了,父亲把我送到了学校。那年我已经是八岁的大孩子了。麻雀在教室外的白杨树上欢快地唱着歌,偌大雨过后,可以抓住刚领出窝的小麻雀。家里的黑猫肚子很大,快要生猫宝宝了,还要时不时的和门口爬着的大白狗打架。刚从生产队分来的黑头绵羊生了一个和它一模一样的羊娃娃,每次吃奶之前都两只前腿跪在地上,用头狠狠的顶妈妈几下,才“ 咕!咕!咕”的吞咽……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,搅和的我无论如何对念书是提不起兴趣的。

第一次考试,语文,数学加起来还不及格,这让我更不想呆在课堂上了,我产生了逃学的念头。

星期三到学校后,我向老师请假,说我肚子疼。回到家,给猫和狗断了一天官司,这天过的可真快!

第二天刚到学校上课,白头羊的羊羔, “咩-咩-”的叫。声音很凄惨,可怜它生下才五六天,二哥已经把她的妈妈赶到赵家岔的山梁上放去了。我又请假说肚子还疼,回家准备抱抱小羊羔,安慰安慰它。

挨饿的苦日子过怕了的父母,终于成了土地的主人,把我送到学校后,就卯足了劲一头扎进田地里。我在家做的这些事,他们根本不知道,以为我在学校认真念书呢。

吃过晚饭后, 父亲在上炕“叭嗒! 叭嗒!”的抽着一锅子旱烟。母亲在下炕开始纳似乎永远纳不完的鞋底。我爬在父母中间的煤油灯下,掏出书本装模做样的写字。心里正为自己这两天的小聪明沾沾自喜时,父亲放下手中的烟锅子说:“红儿,把你的铅笔和纸给我一张?”我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和手中的铅笔,递给父亲。

只见父亲在纸上画了一个五官俱全的男娃娃。它的眼睛黑黑的,大大的,好像会说话的样子,可爱极了。父亲告诉我说,这个娃娃名字叫智儿,他的眼睛特别亮,看的很远,能把你几天前干的错事和你想要干的事,看出来, 他的眼睛还会说话。可他说的话只有父亲能听得见,其他的人是听不见的。

“我不相信”!

“你蒙住爸爸的眼睛,然后摸智儿身体的任何部位,再取开爸爸的眼睛,智儿就会告诉我,你摸了他的那里”。

小孩子都有特别好奇的心理, 我也不例外。一下子来劲了,用妈妈的头巾,严严实实的蒙住了父亲的眼睛。确保他什么也看不见时。我把智儿的脚摸了一下。再取掉父亲的眼罩,父亲拿起画有智儿的纸向母亲看了看,再把他的耳朵贴近智儿的眼睛,做出很仔细的样子自问自答。

“红儿刚把你哪里摸了?哦!她把智儿的脚丫子摸了”。

我再次蒙住父亲的眼睛,这次干脆让他背过身去。我再摸智儿的嘴巴。然后取掉父亲的眼罩。同样的,父亲也猜准了。几次三番,无论我怎样蒙父亲的眼睛,再摸智儿的手、腿、胳膊……父亲总是能准确无误的说出我摸智儿的身体部位。

我不甘心,让父亲蒙住我的眼睛,再让父亲摸智儿的身体,我努力睁大眼睛看父亲究竟摸了哪里?可是,我眼眼前一团漆黑,什么也看不见。父亲摘掉我的眼罩后,我无论怎么问智儿他都不说话,无论我怎么看他的眼睛,可我在他的眼睛里看不见任何端倪。无奈之下, 我向母亲求救,可母亲就是不说话,抿着嘴笑,只顾纳她的鞋底。我正疑惑时,父亲问: “红儿,你老实说,你这两天到学校去了没有?”

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;我的小聪明被识破了;我闯了大祸了。我像是个罪犯一样低着头,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。心里直埋怨那个讨厌的智儿。是他,一定是他!告诉了父亲!我恨他!我有心上前一把抓起把它撕个粉碎。可我看见父母生气的样子,终究不敢动手,不敢出声,任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滴。

出乎意料的是父亲没有动手打我,也没骂我,而是摸摸我的头说:“以后再不敢哄骗老师,大人,给咱们要好好念书。下次犯错误可要挨打了。是智儿给你求情了, 你得感谢他”。

我“哇”的哭出声来。我的这哭是给父母示弱,也是给他们认错,也有些对智儿的感谢。母亲哄乖了我。我把智儿贴在我语文书本的书皮上,把智儿的眼睛刻在心里。

从那以后我再没有逃过学。我努力学习, 初中,高中,一直名列前茅。智儿的眼睛,每时每刻都盯着我。当我遇到困难和挫折的时候,它仿佛告诉我,要勇敢的面对困难,战胜它!我相信你。当我有一点小小的收获时,他用赞许的目光注视着我,让我振奋,让我不去骄傲,让我更加有信心。

有父母、亲人、智儿的陪伴,在人生的路上,我一步一步的走着,从来没有感到过孤单和彷徨。可是当我还没走出人生路的三分之一时,父亲因病离我而去了,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,智儿是父亲智慧的化身,母亲是父亲忠实的托儿(魔术师的卧底)。

我泪如泉涌……

一份家信

九十年代初高考时间是每年的七月七、八、九号三天。那时候必须先在学校预选考试,如果预选不上就没有资格参加正式高考。我是最后一届参加了预选考试的学生。记得当时我们班五十多个学生只预选上了五个人,我是其中的一个。那个高兴劲儿是不言而喻了。

预选上的学生,接下来就是填各种表,办理高考前后的一些事情。其中有一份表是乡村民办教师子女高考加分登记表。看到这份表时我眼前豁然一亮。如果父亲或者母亲是一名民办教师,高考加“十分”。在这千军万马挤过独木桥的高考中,不要说“十分”,就是“一分”,不知要压过多少人。再说“十分”那可是一道难以琢磨的数学大题;是两道让人头疼的物理多项选择题,这需要多少的汗水和努力才能获得啊?

我们庄子里有一所三年制的复式班学校。全校共有不到十五个学生。给母亲上过夜校的,我的一个远房外爷是学校唯一的老师。他对汉语拼音一窍不通,分数的应用和计算他也不怎么精通。为啥要让一个不懂汉语拼音的老师给学生教书。这事权且不提,也不去调查。反正,以我之见父亲的能力远远超过了他。这是有据可证的,每年过年之前的几天,父亲给全庄子里的人写对联,包括他家的。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,我搞不懂的题都是回家问父亲, 然后到学校给其他学生和老师讲解。想到这里,我毫不犹豫的按要求填写了那份表格。

世间的每一件事并不是你个人的想当然。

那份表也不是填了就能生效,是要按上教师所在学校的公章,和该校校长的签字才能认证。这个对父亲来说也是件容易办的事儿。那个校长和父亲的交情很好。父亲会做木工活儿。闲暇之日,相邻的铁锹,铲子等的木把子都拿来让父亲安装。这些小活儿,父亲从来都不要任何报酬。我明显记得,一次校长拿来了两根木条和一块木板,父亲花了好几个中午的时间, 做成了一把靠背椅子。他取来时感动的说, “他姐夫,把你麻烦着。这个椅子坐上很舒服,你连一把旱烟都不要,以后有啥我能帮你的,你尽管说”。如今我的这忙,他能不帮吗?

我把填好的表和给父亲说明情况的字条装进信封,把握十足的寄给了父亲。

经过一周时间的煎熬,等待。一天中午, 终于在学校门房放信件的地方,取到一封父亲亲笔写着我名字的信。我急急的拆开,抽出那份表边走边看,可我翻过来翻过去都没有找到红红的公章的印迹,更没有校长的签字。我傻眼了,顿时感觉四肢酥软无力,很无助的。感觉手里拿的不是信,而是落榜通知书。

我是用了多长时间,怎么到教室的?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。只记得那会儿的太阳很毒, 很热。热的让人无处躲藏,毒得让人窒息。

我心情沉重地,酥软地,坐到教室的课桌前,再从信封里取出父亲写给我的信,仔细的阅读。

红儿:

你的事情为父未办,别怨为父。我们是光明磊落之人,别为一点贪欲而误了我儿前程。为父希望我儿成才,但更希望我儿成人。人生的路说短也长,这条路上遇到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诱惑。能克制诱惑,不管生活成怎样, 为父认为我儿就成人了。

凭我儿平时的努力为父相信我红儿一定有实力接受高考的考验。

祝女儿金榜题名

你的父亲

这个结局出乎我的意料。对父亲而言更在情理之中,父亲当过我们生产大队的文书和我们生产队的会计。那个的年代,能在队上当一点官,凭手中的权柄,足以能让一家人不饿肚子。看见队长家的孩子吃馍馍时,我就哭着回家整母亲,可是我家里的粗糙的饭都吃不饱, 那有馍馍可吃?为此,母亲没少抱怨父亲和蛊惑父亲。可是正直的父亲,宁可自己的妻儿家人忍饥挨饿,对眼前的利益视而不见。从不同流合污。他尽职尽责,忠于职守。直到包产到户,光荣的,一清二白的完成了他的职责。

父亲的信就是圣旨,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?我不得不取消所有不现实的幻想,不得不消除“十分”的诱惑。把那份表撕成粉碎,投进了垃圾箱,把父亲的信收藏好。坚定信心, 鼓足勇气,全身心投入到高考最后的冲刺中。

这封信是父亲亲笔写给我的第一封信,也是最后一封信。是一封做人的警戒书。如今写信的人已离我们而去,但信的内容我永远铭记于心,它像警钟一样时刻敲响。让我远离诱惑,坦诚做人。我要把它传承给我的儿孙后代,让他们也如我的父亲一样,在这物欲横行的年代,能洁身自好的为社会贡献自己力所能及的光亮,也算我对故去多年的父亲,一个虔诚的祭奠和交代了。

重 生

九二年九月是我一生最难忘的季节。村子里一片安宁,好像是疲惫了一春一夏,此刻全都累了,安静的歇息了。屋子里父亲一声接一声的咳嗽萦绕在安静的天空,打破了片刻的寂静。九月六号这天,邻居去乡镇回来时,捎来一个厚厚的大信封,铅印着我的名字,我急急的打开是甘肃工业大学现在的兰州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。此刻,我的兴奋和激动用完世上所有的形容词都还不够表述。我的心颤抖着, 心脏要跳出来了,十几年来废寝忘食的苦读和孜孜不倦的钻研,诚心实意的求教都化作成甜甜的蜜果,装进这个飘着铅香的信封,寄到了我的手中。

我飞奔着拿进屋子,告知父母。“拿过来___我看看……”父亲咳嗽着间歇两次说完这句话。母亲眼里掠过一丝喜悦,随即消失了。她用忧伤的几乎接近木讷的眼神,看了看我说:“考上了好,可家里哪有那么多钱供你上学”。是啊,哪里的钱?为了给嫂子治病,家里所有的能卖钱的东西全都卖了,能借来的地方都借到了,弄的债台高筑。可还是没有挽回嫂子年轻的生命。为了这个家父亲累倒了,没明没夜的咳嗽,可没有一分钱取药。

我彻底崩溃了,像泄了气的皮球,软软的瘫倒在地,为什么?为什么?我努力了那么久,付出了那么多,为什么最后却是这个结果?我恨天,恨地,恨父母。我蔑视父母没本事没出息,我恨他们为什么要生下我?更恨她们为什么让我念书?我恨这个家……

我把自己关进单另的一个小屋子里。不想吃饭,不想出去,不想见父母,不想见任何人。我只想死,想一死了之。亲人一个接一个在门口叫,我用被子盖住头,用手指塞住耳朵,大声吼:“别吵我了!别烦我了!我一下死不掉!我就想睡几天!”

秋天的雨和着母亲的眼泪,父亲的咳嗽声不大不小,没完没了的下着,如泣如诉。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。我焚烧着自己一本一本的书,烟雾寥寥里,我似乎看到了因病夺去生命的只有八岁的姐姐,和年轻的嫂子,还有可爱的刚满一岁的小侄儿。看到了另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,那里没有疾病,没有贫穷……

“红儿,爸爸领你走四矿走,我在那里做木活,你到山上捡头发菜……”父亲用几近哭诉的口吻哀求我。

包产到户后心灵手巧的父亲自学成了木匠。可那时的木工活,拉锯、刨光,凿眼等等全是人力活儿,父亲被累成了肺病,常年咳嗽。三年前他在靖远的红会四矿给私人盖房子,做家具,嫂子有病加上他自己的体力支撑不住才回家的。听到他说领我出去,我一下子来了精神。我并没有想着出去挣钱,或者是游玩。我的固执的心理还没有成长到那么懂事。我只是想着出去也好,我死到外面也不至于亲戚、邻居、同学……看我的笑话。

雨后的天空好蓝好高,被雨水冲洗过的大地一片清新。“新晴原野旷,极目无氛垢”。我和父亲背上行李,步行几十公里后,终于坐上北去的班车,那是我第一次远行,第一次坐班车。

父亲白天在四矿三队正在修建一所小学的工地上干木活,咳嗽来了,就吃一片麻黄素片止咳。我在附近的山头上,以捡头发菜为名, 坐在山头上,听着凄凉的秋分吹过瘦骨嶙峋的山坳,看着一片一片的枯叶在光秃秃的枝头动荡。心里有想哭的冲动时就哭一阵,再唱一阵的自虐着自己。我没法让自己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,我没法使自己释怀。父亲看在眼里,疼在心上。晚上我和父亲住在那里大队部的一所空旧的屋子里,父亲给我讲了他的身世。

我的老家是静宁县的一个大户人家,我爷爷弟兄五个,我大爷被国民党的军队抓去,至今下落不明。我二爷三爷四爷都死于民国九年的那场大地震,我爷爷最小,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,连我的父亲也说不上。我的外太爷领着妻子儿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,在街头卖武讨要,途径我爷爷的那个村庄,就把女儿嫁给我爷爷。他又领上其他一家人,四处奔波逃命去了。

奶奶生了大爸,父亲,一个女儿总共三个娃娃。爷爷是个针灸大夫,可吃的一口大烟, 他所挣得的钱全吃了烟。可能烟吃多了,或者另有原因吧!我大爸十三岁,父亲五岁,小姑姑两岁的时候,爷爷自寻短见。留下奶奶孤儿寡母,缺吃少穿,好不凄惨。

对一个女人来说, 在最受伤最悲痛的时候,第一个想见的当然是她的亲人了。无奈之下奶奶领上三个孩子,沿路乞讨,风餐露宿, 走了两年的时间可没打听到外太爷一家的下落。饥寒交迫之下年幼的姑姑禁不住折腾,半路上夭折了。奶奶只好和两个儿子在一个村庄的破窑洞安了家,就是现在我们的老家。

动荡的日子还没来得及安稳下来,大爸就去了洮河。奶奶因一路的颠沛流离,亲人的失去,积劳成疾很快散手人寰了。只有六七岁的父亲叫来了庄子的人,用家里一片破草席卷着埋葬了他的母亲。从此,父亲成了真正的孤儿。

可是我的父亲,我伟大的父亲坚强地活了下来,不仅活了下来,而且还自己攻自己上完了初小。娶了母亲,生下我和两个哥哥。在这个多灾多难,一贫如洗的家里父亲让我和两个哥哥都念了些书。并且我是我们庄子里那个年龄段的娃娃里唯一上了高中的一个。我的父亲是伟大的。红儿啊红儿,你有啥理由去怨恨父母?你有啥资格刚遇到点挫折就想不开,放不下而寻死觅活?你还是人吗?亏你父母把你还攻的念了高中,你她妈的还是人吗?

“红儿。我可怜的孩子,爸爸知道你心里的苦,可爸爸没办法………”黑影里我听见父亲淅淅泽泽的哭。

“爸。我不想念书了,我也不想死了,我要好好生活,你和我妈妈老了,我还要伺候……”我已泣不成声。

五六岁的你成了孤儿。长大后刚有一个红火的家,你又失去了八岁的长女,埋葬了媳妇儿……一个一个骨肉至亲离你而去,你又得了肺病。老天啊!你究竟有多少的悲苦,灾难让这个我敬畏的男人去承受啊?我还有啥理由再让我可怜的父母再受一次揪心的疼?我真的不想死了,我要活着,为我的所有的亲人而好好地活着。

那个年代的农村女孩子不念书就只有嫁人,生孩子,忙家务一条路可走。我还能例外吗?之后的日子我就开始学针线,学茶饭,努力让自己融入到普通的社会中去。可是我不抱怨命运,不抱怨父母,心甘情愿的听从命运的安排。

如今,我虽然没有上大学如愿的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去生活,但我作为一个农民,作为一个打工者,作为一个社会最低层人,我照样生活的很踏实,很满足。是我的父亲的苦难,困顿,坚强的一生让我蜕变,使我重生。我像父亲一样热爱黄土,热爱蓝天,热爱地球上的每个生灵。我珍惜健康,珍惜生命。

最后一滴泪

你走了,带着牵挂,带着最后一滴眼泪/寒风萧萧,冷雨凄凄却再也挡不住你的脚步/你走了,带着不舍,带着无奈/我把一层层泪水拭了又拭/却再也看不见你的身影/你睡了,梦着田野,梦着最后一茬庄稼冥钱飘飘,白鹤嘶鸣/却再也惊不破你的梦境/你睡了,梦着母亲,梦着儿女我的呼唤穿透黄土/却再也叫不醒你的安眠……

小卖铺的李婶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对我说,“你娘家来电话说你爸快不行了”。那时候我们庄子里有二十户人家,李婶家开了唯一的一家小卖铺,并且在小卖铺里安装了唯一的一台无线座机电话。

我瞬间脑子里一片混乱。怎么会呢?我的父亲只是咳嗽,他会好的,他能挺过去的,他还不到60岁,他怎么会不行呢?我傻傻地僵在屋子里不知道该干什么。

“还不快点看去,看能见上最后一眼不”。李婶提醒我。

烦人的雨从昨晚上就开始下。淅淅沥沥, 一直未停。我和打闷的鸡一样,没有换衣服, 没有安顿家里的一切,就一头冲进了雨里,向去娘家的路上跑去。

天空中一团一团的黑云,急匆匆的向西而行。雨水肆无忌惮的洒在路边的树上,打下一片一片黄的,绿的叶子;洒在我头上,身上, 从领口渗进身体里,彻骨的凉;洒在我的脸上,从嘴角流入,一股苦咸的味道。风一阵紧一阵慢地发出嘶哑的吼声,肆虐着路边的植物,植物跟着一阵急一阵缓的倾斜又直起。

老公的摩托车急驰到我前面“吱呀!”刹住了。“抓紧坐上”。他还说的什么,我没听清一个字,我也不想听。我的脑子里全是父亲的影子。

北风杨雪下,一个七八岁面黄肌瘦的男孩,穿着不合体的孝褂,一铁锹一铁锹地往一个墓穴里添土。墓穴里的破席里是她母亲的尸体。红红的纸灯笼下面,父亲手里舞动着竹签,竹签上别着他亲手制作的牛皮纸人。父亲唱着,“嘴儿尖尖,面皮红,花果山前呈英雄”。天麻麻亮,父亲卷起裤管,吆喝着一对毛驴,犁着地。门前的大榆树下面,父亲弓着背,流着汗,正在用力锯着一块木头。昏暗的煤油灯下,父亲爬在炕头给他心爱的宝贝女儿写着一份让她如何做人的信。堂屋里父亲一声接一声的咳嗽……

风雨里,老公不知道挣扎了多长时间,终于到了娘家。我踉踉跄跄狼跑进堂屋,屋子里人很多,都轻声说着啥,个个脸色很凝重。我没有理任何人,几步奔到父亲的炕头前。父亲仰面睡着,脸色蜡黄,眼睛紧闭,一声都不咳嗽,大哥和二哥都守在旁边。大哥用棉签蘸着小碗里的凉开水,一点一点的给父亲润着嘴唇。我抓住父亲的手嘶声裂肺的哭喊:“爸, 你怎么了?你别吓我成不?爸……”父亲的手彻骨的凉,听见我的呼唤,父亲慢慢的睁开眼睛,眼里是一层蓝雾,没有一点点光气。父亲静静地盯着我,足有十秒钟,他嘴微微张了张,似乎要说什么,可他什么话都没有说,又闭住嘴,闭上了眼睛,眼角挤出了一滴眼泪。我眼前一黑,昏厥了过去……

当我被人唤醒的时候,无论我怎样呼天唤地的讫求,无论我怎样声嘶力竭地哭喊,父亲的眼睛再也不睁了,父亲走了。母亲的天塌了,我的天塌了……

张小红,甘肃靖远人,自由职业者,爱好文学,喜欢写作,作品多见于《花露文学》《黄土情文学》。

评论列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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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1-16 13:11:53

情感分析的比较透彻,男女朋友们可以多学习学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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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30 15:10:08

发了正能量的信息了 还是不回怎么办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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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07 18:10:22

被拉黑了,还有希望么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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