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说我死了就会给我道歉……”

他说了，我死了就会给我道歉……对不起，麻烦你来送我最后一程了。”12月12日下午4时许，在西安读大三的程佩（化名）喝下了农药“敌草快”后，给朋友发了一条信息。之后，她发出的第二条信息只有两个字，“报警。”12月13日下午，程佩跟父亲说了一句：“你们一定要给我讨一个公道，要房东道歉。”之后，再也没有醒来。

12月21日，程佩的母亲刘莲（化名）告诉山东商报·速豹新闻网记者，她女儿的遗体20日在西安进行了火化，她和丈夫已经一起回到陕西商洛老家。刘莲对记者说，其女儿之所以选择喝药自杀，是因为“遭遇黑心房东不退房租押金，还被辱骂刺激”所致。

20岁大三女生喝农药自杀

12月12日下午，刘莲给女儿程佩打了一通电话。这次接电话的不是程佩本人，而是西安市公安局站前分局自强路派出所的民警。她才知道，“孩子出事了。”

据刘莲提供的手机截图显示，12月12日下午4时许，程佩喝了农药后，先是以短信向一位朋友表达了遗愿：“我在联志花苑XX楼XX层，我带了两部手机，一部苹果13，一部苹果xr，里面有我和房东任某的聊天记录、通话记录，帮我保存好。他说了我死了就会给我道歉，我的行李箱在宫园美禹XX房间，住的民宿。我的小狗现在和我在一起，你可能要帮我照顾几天了。对不起，麻烦你来送我最后一程了。”随后，她给这位朋友发送了第二条短信，内容只有两个字：“报警。”

另一张截图中，程佩自己通过短信报了警。“我是程佩，我在……我已经服农药自杀。现在手机静音，接不到电话。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们了，谢谢。我的手机屏幕上面都有我父母的联系电话。不用送我去医院了，我不需要抢救。就算抢救也已经来不及了。我只需要房东任某的道歉，尚可安息。谢谢你们。”

刘莲对记者说，12日下午，民警把程佩送到了西安市中心医院。她和丈夫从陕西商洛赶到医院的时候，程佩已经洗了胃。“当时她的状态还算好。”第二天下午，程佩在病床上对父亲说：“你们一定要给我讨一个公道，要房东道歉。”说完，“昏迷的孩子再也没有醒过来。”

12月13日晚7点40分左右，程佩因抢救无效去世。20日，程佩的遗体在西安火化后，刘莲和丈夫返回了商洛。刘莲告诉记者，家里有三个孩子，程佩排老大。程佩今年20岁，在西安上大学，读大三，“已经开始实习了，就在西安。”

因退租问题与房东产生纠纷

12月21日，刘莲在发布的一段文字中写到，“事后，我们在女儿的聊天记录上找到了她自杀的原因，女儿因退房与房东发生了纠纷。”

房东为71岁的男子任某，租期为一年。在房屋租赁合同中，注明房租每半年付一次，每次11400元，以及房屋设施及电器、家具押金3000元。

在合同最后的空白处，还手写有两条补充说明：“1、合同期内，如乙方想转租，需要提前与房东协商，如经过房东同意，乙方可进行转租，转租成功后，甲方退还乙方押金以及剩余房租；2、房东同意乙方在房间做饭，墙面自然损坏，乙方不承担赔偿责任。”

“10月31号，她考完试，我亲自开车把她从西安接回了商洛。”刘莲向记者透露，当时就已经考虑退掉房子了，“还差45天才够半年，想着租出去。”谁知房东不希望程佩找中介出租，并表示“我给你租”。房东答应替程佩出租房子时，刘莲就在跟前。“房东验收房子的时候说没有问题。”按照合同的约定，如果房间租出去，房东需要退还押金和剩余房租。

“11月9日，女儿回西安参加专升本报名的时候，想起租的房子里还有东西没拿。上去取东西时，发现里面有人在住了”。根据刘莲发来的程佩与房东任某的微信对话截图看到，11月10日中午，程佩给任某发了微信，表示房子既然已经租出去了，希望房东退还押金和剩余租金。一个多小时后，任某回复：“好的。叔叔会算清楚，该给你退的叔叔一定会退。”

接着，程佩帮房东算了笔账：押金3000元，水电费470元左右，就算500元，房子租期距离半年还有一个月，整月的租金时1900元，加一起应退4400元。任某回复称，“今天退不了”，需要和妻子商量，并表示“不是你那样算的”，“叫人打扫房子、擦玻璃、重设密码，卫生间花洒漏水以及灯掉了下来……这不是由你算的。”

程佩认为，当初走的时候任某已经验过房，觉得没有问题了。而且“好多是房子本来就有的问题”：搬进来住的时候，卫生间的灯掉了好几次了，花洒一直冷热不均。于是她认为这些不该自己来承担，“走的时候房子我也打扫了”。任某坚称，因为程佩租住期间，做饭的油烟对房子造成了污染，以及花洒漏水等，“该扣的必须扣。你若觉得不合理，可找中介。”

一再让步，难退租金

因为退钱与否，以及退多少钱，程佩与房东任某进行了反复沟通。程佩问任某准备什么时候退钱，一开始任某没有正面回应。之后在程佩的持续追问下，任某回复：“大概就是2000元左右。”程佩表示不解，“正常的话是4400左右，那剩下的2400是扣哪儿了？”程佩希望任某列出一个明确的单子，“我们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？”

眼看任某无视签订的合同内容以各种理由不按规定退押金、剩余租金，程佩明确告诉任某，不要老觉得小姑娘好欺负，能好好谈就好好谈，“不行就直接法律上诉。”任某说，“你去上诉吧。”

随后，程佩主动做出让步，“叔，最低你给我退3000块钱，再不行我真的只能上诉了。”任某表示，“我不会理你，你是敬酒不吃，吃罚酒。”

几番沟通无果，程佩再次做出让步，“不行你就给我转2500，我也不想跟你扯。”但此时任某依旧不松口；“你已经把叔叔惹恼了，叔叔等你上诉呢！”任某还评价程佩，隔壁的XX很会来事，“你太差劲了”。

11月10日的沟通无果后。时隔两天后（12日），任某主动向程佩发来微信消息，表示“叔叔在等着你上诉，要不我会删除掉你的。”程佩表示自己已经上诉。

12月8日中午，任某在与程佩沟通时说：“叔叔越来越觉得你很可笑，傻傻的可怜……你到西安这半年中，也有幸福的回忆，也有被人玩弄的羞耻……。”程佩在回应时曾表示：“希望你不要再刺激我。”记者了解道，任某口中说的所谓的“羞耻”，指的是程佩与男友的分手一事。

女孩与房东的聊天记录 来源|都市快报

只是想“证明自己的清白”

记者了解到，此前程佩和房东任某交流时，曾说“你不要刺激我，我心情很不稳定。”任某回应说：“我是吃饭长大的，不是被你吓大的”“你死了我给你道歉”。事后，警方认为此事不属于刑事案件。

刘莲对记者说，女儿的性格此前还是比较开朗的，“不是那种别人骂她就会寻短见的人”。今年6月份，程佩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差，10月份，程佩被确诊为双相情感障碍。

13日中午民警询问程想，喝农药时是否有他人逼迫，她表示是自己喝的，当时在出租屋公共区，未进入他人房间。民警询问程想，其此前是否有过精神方面的疾病，她称，此前被诊断过双相障碍，但已经好了。民警表示，因退租房押金涉及经济纠纷，此前警方已调解过，建议程想及家属继续向法院诉讼。

12月22日上午，记者联系到西安市自强路派出所，值班民警没有透露任何信息。随后，根据刘莲提供的联系方式，记者多次拨打房东任某的电话，对方一直未接听。

采访的最后，刘莲给了记者一份12月13日的录音。录音中，民警一直在安慰程佩，程佩也对当天的事情进行了回忆。

程佩说，她是事发当天（12日）下午4点左右喝的药，警方接到报警时间是4点半。当时，那个房子里有合租的人看到程佩在门口那里独自喝了药。那天，房东并不在现场，程佩打电话没有打通。想到之前房东说“你只要自杀，我就相信你”，“我没有做错，就用这种方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。”“本来就是几千块钱，但是房东一直以来太过分了。”

得知女孩出事后，12月14日房东发给女孩的短信 来源|澎湃新闻

据程佩自述，农药“敌草快”是在某短视频平台购买。喝了药之后，之所以联系朋友，是怕手机里有很多录音等资料被扔掉了。至于之前上诉房东的事，民警了解到，是因为法院一直找不到房东任某，才没有判。因为是经济纠纷，派出所民警不便介入。而此前，任某之所以退还1300元，是民警“出于人道主义的帮助”调解下促成的。

“生命永远是第一位的……现在是法治社会，处理问题总有一个出处……爸爸妈妈养你多不容易。”当时，民警告诉程佩及其家人，如果对喝药这个事有什么异议等，可以到法院进行起诉，“不建议个人去找房东。”

来源：辽沈晚报（lswbwx）综合山东商报、北京青年报、澎湃新闻、都市快报等

编辑：崔陶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