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烬燎原|先婚后爱 追妻火葬场 破镜重圆|伊水十三 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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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时值深秋,公司窗外的银杏萧瑟,随着阵阵秋风,掉得七零八落。

余烬燎原|先婚后爱 追妻火葬场 破镜重圆|伊水十三 著

空旷的走廊上突兀响起一阵脚步声。

十厘米高跟鞋的细跟踏在干净得几乎不染一丝尘埃的瓷砖上,响得清脆利落。

“嗯,好,没事,我来就可以,你放在那里吧。”

……

结束一通电话,梁枝理了理自己鬓边碎发,突然发现发型好像比之前乱了点。

大概是午睡的时候没注意,给睡乱了。

她于是转身进到旁边的卫生间,借着洗手台的镜子把头发重新盘了一遍。

给后脑碎发别上最后一个发夹时,她听见有两道声音自女卫生间传出。

“我今天在停车场碰见秦总了,真的好帅啊,跟他打招呼的时候我差点要窒息了……”

“还有这么好的事?你怎么不假装一个晕倒,说不定秦总他会伸手接住你?”

“你又在瞎说什么呢?人家早就结婚了,不过说真的,我好羡慕秦总他老婆,每天能近距离观察这样的盛世美颜,也太幸福了吧!”

“而且秦总把她保护得好好,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世界……诶梁秘书——”

两人的交谈声在此戛然而止。

私底下的谈论被抓包,两个年轻女孩儿一下顿在原地,满脸写满尴尬和手足无措。

……

梁枝停下手上的动作,打量了他们几秒。

随后,她极为浅淡地勾起一抹笑:“下不为例,回去工作吧。”

“啊……好!”

两个女孩儿如蒙大赦,匆忙离开。

梁枝隐隐还能听见她们的絮语——

“还好碰见的是梁秘书,不然我俩铁定完蛋。”

“是啊,公司里也就只有她对人那么温柔了……”

……

梁枝轻轻弯了弯唇,把目光对向镜子。

上辈子拯救了世界……吗?

镜中女人眉眼精致柔和,尤其是一双眼,仿佛蕴着水光,粼粼生波。

头发被高高盘起,露出的脖颈纤细白皙。

再往下,领口处一点浅淡的红印若隐若现。

好像触发了什么回忆,梁枝耳尖微红,将衬衣领口向上拉了点,遮得严严实实。

也许吧。

-

轻敲三下办公室门,得到许可后,梁枝推门而入。

秦瞿应声看了过来。

男人姿态矜贵,一双微挑的桃花眼,看谁都似含情,看谁都带着一股自然的风流蕴藉。

——如果忽略他眼底的淡漠与散漫的话。

他向后靠了靠,手放在桌面上,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,节奏慵懒。

目光相触,梁枝心跳无端加快一拍,微微低头。

办公室里除了秦瞿,还有另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。

这人梁枝认得,这段时间经常与秦瞿商谈合作事宜,姓王。

她稍一鞠躬,礼貌地唤人。

大腹便便的男人盯了她半晌,蓦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。

秦瞿在梁枝面前从不避讳这种场合,见她进来,指了指手边的文件,便继续与对方交谈。

梁枝意会地上前去整理资料。

没有抬头,她也能感觉到对面那道视线时不时落在她身上。

她稍一拧眉,不太舒服地加快了动作。

这时,一句半是调侃的玩笑话入耳——

“还是秦总会玩,要是哪天有机会,我也要像您一样,找个漂亮秘书,整天低眉顺眼地围着我转。”

这话说得十分轻浮暧昧,轻蔑的意味昭然若揭。

梁枝整理文件的手微不可查顿了一下,假装没听见。

秦瞿沉吟片刻,淡声开口:“梁秘书的工作能力,公司上下有目共睹。”

轻飘飘一句,仿佛在为她解围。

“是吗?”男人呷了口茶,故作不经意道,“梁秘书本科学的建筑设计吧?怎么会想到在这儿来当秘书?”

梁枝微哽,想要开口。

张张嘴,却又听秦瞿唤她:“没别的事的话,先出去吧。”

……

她只好再次低头,应了一声后,抱着文件离开。

关门前,她故意停顿了一会儿,没把门关严。

自门缝处隐约传来高谈阔论——

“秦总,你还挺维护她啊,你不用解释,我见多了,都明白。”

“不过啊,听你王叔一句劝,商场水深,你要真想宠着这小情人,还是不要把她安排在这种地方比较好。”

……

轻轻合上门,梁枝抿了抿唇,思绪忽然沉了下去。

她和秦瞿,明明不是这样的关系。

感受到手机震动了两下,她从沉浸的思绪里抽离,点开通讯列表。

【今天很忙,下班不用等我。】

来自秦瞿。

梁枝习惯般回了个“好”字,随手往上翻了翻过往的消息。

近三个月的消息少得发指,无外乎工作上的一应一和,有的时候甚至比纯粹的上司和下属更陌生。

——让人根本看不出,他们是一对夫妻。

也是。

秦瞿娶她,不过是急需一个妻子来脱离家族的掌控,领证后没有婚礼,甚至不愿对外公开,足以看出他对她这个妻子有多不上心。

更何况,梁枝一直知道,他心里有个白月光。

自始至终,这段感情都只是她的单向奔赴。

他对她,又怎么可能花费多余的心思?

手机再次震动,又是一个消息提示。

敛去眸中的失神,梁枝退出与秦瞿的对话框。

对着那边的请求回了句“我马上到”,她深吸一口气,抬步离开。

-

夕阳从窗外洒落,染红桌上层层迭迭的各类文件夹。

梁枝终于从桌前抬起头,一边伸懒腰,一边向窗外看去,眼底划过一抹惊讶。

已经这个时间了吗?

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憋着一股气的原因,她今天的工作效率格外高,但耐不住公司里临时出了点状况,使得本该处理的事务几乎翻了个倍。

最后竟然还是折腾到了现在。

起身,她拔下手机充电线,解锁屏幕后,先打了个车。

走出公司大门,约好的车已经在门口停好等她。

回去路上正值下班高峰,川流不息的车辆在高架桥上堵成一片。

喇叭声此起彼伏,透过半合的车窗钻入耳中。

梁枝时不时看向窗外,计算到家时间。

司机见状,忍不住多嘴:“小姑娘,这个时候回家,其实坐公交地铁都比打车要快得多,你下次记住咯!”

梁枝怔了下,点头“嗯”了声。

公司门口多走几步就是一个地铁站。

习惯了出门回家都有人接送的日子,居然忘记了还能坐地铁这件事。

不知不觉,已经一年了啊……

车停在别墅前,天色已然一片漆黑。

梁枝下车时,脚下高跟鞋支撑不稳,一下子跌在了地上,脚踝处倏然有刺痛传来。

好像扭着了。

回头给满脸关切的司机说了声自己没事,目送汽车远去后,她勉力忽略痛觉,索性支撑着站起,小心翼翼地坚持着走到门前。

在包里东翻西翻一阵,梁枝突然发觉,自己好像没有把钥匙带回来。

婚后她不习惯有人伺候,所以别墅里除了她和秦瞿,没有别人。

夜风阵阵,如凛冽的刀片一般劈头盖脸刮过。

梁枝被冷得浑身颤了颤,思绪疲惫间,今天的遭遇如潮水一般涌上脑海,几乎没有一件好事。

她蓦地感觉有点委屈。

裹紧外套,她自暴自弃地踢掉高跟鞋,坐在了地上。

反正没人会看到,在这儿休息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。

却不想,她坐在原地刷了一会儿手机后,再抬头,便猛地撞进了一道漫不经心的眼神中。

秦瞿下颌紧绷,站在她的身边,居高临下睨着她。

分不清是喜是怒。

……

梁枝身体僵硬片刻,旋即只觉脸上泛起热意。

她知道,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无比狼狈。

“你回来啦,我……”羞窘地扶着手边的门,梁枝努力想要站起来,却因忽视脚上的扭伤,猝不及防又疼了一下。

失去平衡的瞬间,她下意识闭上眼。

——摔就摔吧,反正已经够狼狈了。

下一秒,腰肢被人轻松揽住,她还未反应过来,便已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。

门一开一关,“咔哒”两声后,重新归于平静。

第二章

高跟鞋孤零零地躺在门外。

门内,梁枝靠着门板,用一只脚艰难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平衡。

她敛着眸,呼吸稍有些急促,胸口微微起伏间,更显摇摇欲坠。

秦瞿双眸微眯,与她近乎身体相贴。

逆着光,男人的轮廓愈发清晰锋利,带了丝危险的压迫感。

没有别的动作,他就这么好整以暇站着,宛如在打量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。

脊背传来凹凸不平的冰凉感觉,梁枝费力地仰脸,从唇齿中挤出含糊不清的话:“高跟鞋还在外面……”

女人面色酡红,一双眼仿佛含着泪光,晶莹闪烁。

柔软得一塌糊涂。

“明天再说,”秦瞿眼底暗了暗,俯身压近她一点,“梁枝,我才没在你身边多久,怎么就变成了这样?”

似关心,更似责备。

“……”

感觉到男人带着几分情.欲的气息落在自己的耳侧,梁枝瑟缩了一下:“是我没注意——”

话音未落,便被男人攫住呼吸,尽数付与一个不算温柔的吻中。

在这种事上,秦瞿向来是主导者。

梁枝160出头,和秦瞿身高相差近三十公分,只能努力踮起脚,环住他的脖颈去迎合。

唇上忽地一痛,梁枝低呼出声。

秦瞿托住她的腰,把她往自己身上带了带,懒洋洋地睨着她,“惩罚。”

“下次要是再把自己弄成这样,我就该好好收拾你了。”他把梁枝打横抱起,瞥一眼她脚踝上红肿的痕迹,“今天先放过你。”

……

秦瞿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时,梁枝正坐在床沿低头看手机,两条笔直纤细的小腿无意识地晃荡着,右脚踝伤处已经上好了药,房间里因此萦绕着淡淡的中草药味。

听见浴室那边传来的动静,梁枝自觉地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,顺势滚进了被窝里。

被子另一头也被掀开,感觉到床塌下去一块,她听话地向秦瞿的方向靠近了一点。

很快,一条有力的手臂便将她紧紧揽住,熟练地顺着真丝睡裙的裙摆探入。

身体覆上来时,梁枝冷不丁听秦瞿说:“我把和鑫源的合作推了。”

梁枝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,待到脑中浮现那个大腹便便的身影时,才清醒几分,紧张地抿了下唇:“不会是我打扰了你们……”

“没有,”秦瞿手撑在她的颈侧,饶有兴致地把玩着她柔软的发丝,“他们的诚意不够 。”

“这样啊……”

梁枝喃喃,倏然恍惚了下。

是啊。

早已不是当年那副为了拉投资辗转于各个酒局的光景了。

如今的珩原掌权人,商界生杀予夺的存在,只有别人巴结的份,哪里会在意这些。

思绪还未发散开来,眼前倏然被一只手捂上。

“专心一点。”秦瞿轻咬她耳垂,警告似的。

下一秒,梁枝只觉自己似乎被拉进了一处旋涡,浮浮沉沉间,只能任由自己沉沦。

……

事后,梁枝迷迷糊糊间,似乎听见秦瞿轻声道:“如果实在觉得累,就辞职吧。做全职太太没什么不好。”

她沉默半晌,背过身,假装没听见。

-

翌日清晨。

梁枝醒来时,身旁已是一片冰凉。

本以为秦瞿已经离开,她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,目光却在无意间扫到阳台时,突然凝住。

秦瞿早已穿戴整齐,背对着她,在那边抽烟。

一阵风起,外头的枯枝败叶摇曳之间,烟雾也顺着男人的指缝幽幽弥散。

秦瞿很少抽烟,只有在独自陷入沉思的时候,才会习惯性地点上一支。

梁枝裹着被子盯了秦瞿的背影好一会儿,无端便将其与一年前的画面重合。

那一晚的意外发生后,秦瞿也是像今天这样,在阳台沉默着抽完了一整支烟。

而后转身回来,淡淡地对着她开口——

“梁枝,我们可以结婚。”

没有任何感情,仿佛只是陈述一件平淡无比的事实。

后来她才知道,秦瞿之所以那么突然地与她求婚,只为反抗家族的安排。

他那时需要的,只是一个“已婚”的身份,从而脱离家族对他的打压与控制,自立门户。

现在秦氏早已被吞并,一切尘埃落定,梁枝想,他也许已经对这段婚姻后悔了。

当他真正想娶的那个人回来时,便是自己该退场的时候。

可即便知道“及时止损”的道理,她仍愿装作无知地维持着表象。

她太过贪恋他对她的好,哪怕只是从指缝中不经意施舍的一点,就已让她愿意奉上一切去取悦。

……

“梁枝?”

秦瞿的声音将梁枝的思绪拉了回来。

她晃了晃脑袋,望向早已站在她面前的男人,张张嘴试图转移注意力:“没去公司吗?”

“今天周六,”秦瞿似笑非笑地问,“最近忙傻了?”

“啊……”梁枝这才后知后觉地拿起手机。

当看清上面显示的日期后,她想起什么,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下来,拖着还隐隐作痛的右脚钻进了衣帽间。

“待会儿还有约……”

身后隐约传来一声轻笑,带点愉悦。

……

进到衣帽间 ,站在宽大的落地镜前,梁枝稳了稳纷乱的心神,看向镜子里的自己。

轻拨睡裙的吊带,裙摆落地。

红色的痕迹从锁骨蔓延至前胸,如梅花般点点绽开在雪地里。

今早的秦瞿的心情似乎不错。

她往手边衣架上随意摸索了一把,找了套衣服,一边抚了抚褶皱,一边心不在焉地想。

是发生了什么让他高兴的事情吗?

身后又有脚步声响起。

余光从镜子里瞥见身后男人的身影,梁枝羞红了脸,连忙拿衣服挡在身前。

“又不是没看过。”秦瞿从她手里拿过衣服,随意丢在身后沙发上,自己也后退几步,坐在了上面。

沙发很宽敞,平时梁枝上班匆忙没空搭理,上面堆积了不少衣服。

秦瞿慢条斯理地将衣服拨开,眼皮微掀,朝她命令道:“过来。”

梁枝知道要发生什么,慢吞吞背对着镜子,挪动了脚步。

两人虽然在感情上单薄,但在这方面一向契合,她早已习惯了男人不分场合地向她索取。

而她无权拒绝。

有的时候,她甚至会怀疑,自己只不过是秦瞿发泄欲望的工具。

又会不会是因为他放不下自己的身子,这段婚姻才能勉强存续到现在。

不满于女人动作的迟缓,秦瞿伸手去扯住她的手腕,迫使她跌坐到自己的腿上。

情迷意乱间,梁枝偶尔从镜中能窥见自己的模样。

她一塌糊涂,而男人依旧穿戴整齐,眉目松懒地扶着她的腰。

她索性闭上眼,任由他胡来。

脖颈被稳住的瞬间,她脑中清明几分,喉中溢出破碎言语:“今天我还要出门……别……”

男人的吻换做不满的轻咬,语气一如既往的矜冷淡漠。

“那就自己想办法遮住。”

第三章

秦瞿离开衣帽间后,梁枝躺在沙发上失神片刻。

空气里还弥散着暧昧的味道,她鼻尖忽地一酸。

他总是这样,明明亲密的事情做尽,却连一点温存的机会也不愿意留给她。

也从来只管自己的感受,未曾考虑过她的意愿。

重新换好衣服,梁枝仔仔细细用遮瑕把刚才秦瞿留在她颈侧的吻痕遮去。

化完妆,她注意到了梳妆台上放着一个未拆的包裹。

寄件人那一栏,歪歪扭扭地写着“王娣”两个字。

是她母亲的名字。

也不知道是哪天拿回来的,最近她忙得晕头转向,一直没空拆开看。

打开包裹,果不其然里面放着一条围巾。

王娣性子木讷不爱说话,没读过书也认不全字,在梁枝来到江城后,仍固执地选择留在乡下,除非逢年过节,平日母女二人鲜少有联系。

知道梁枝体寒,她于是每年深秋,都会雷打不动地寄给她一条自己亲手织的围巾,款式各不相同。

今年的围巾很软很薄,与她一身驼色穿搭色系相近。

梁枝抚了抚自己脖子上抹了遮瑕的部分,低头将围巾围了上去。

——又有好长一段时间,没有回去过了啊。

梁枝下楼时,秦瞿已经坐在了餐桌前,身旁坐着另一个女孩儿。

女孩儿同梁枝年龄相仿,举手投足都带有一种养尊处优的娇俏。

见她走下来,女孩儿眉头皱了皱,扫兴地撇了下嘴。

梁枝假意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,神态自如地与她打了个招呼。

女孩儿叫付羽然,是秦瞿远房几乎八杆子打不着的表妹,但由于读的同一所大学,所以和秦瞿关系一直不错。

自梁枝和秦瞿结婚后,她便对梁枝一直抱有不满,每次见面就跟夹了火药似的。

至于原因——

付羽然轻蔑地打量了一番梁枝的穿着,视线落回她的围巾上。

梁枝在坐下时,忽听她阴阳怪气开口:“你这围巾款式怎么那么土?到底会不会搭衣服啊,丢人。”

末了,忍不住继续嘟囔:“从农村来的就是土气,如果是应晗姐,绝对不会这么搭配……”

梁枝拿筷子的手一顿,低头不语。

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戳到了她的心,她只觉一阵莫名的酸涩与委屈从心头涌上。

她当然知道应晗是谁。

从她与秦瞿正式认识的那天起,她就时不时能从他周围的兄弟口中了解到这个人。

当年的艺术学院院花,长相惊艳,家境殷实,是学校里众星捧月般的存在。

也是秦瞿一直以来唯一喜欢的人。

梁枝曾无数次见两人如神仙眷侣般出双入对,也知道当年秦瞿做出自己创业的决定,是为了与她在一起。

如果没有应晗的突然出国,最后两人应该会毫不意外地步入婚姻的殿堂。

付羽然和应晗的关系好,对于梁枝,她一直抱有的敌意,也是出于此。

就连梁枝有时都会觉得,自己是趁虚而入,偷走了本该属于别人的东西。

她低着头发呆,筷子无意识地在碗里戳啊戳。

忽然另一双筷子夹了一只灌汤包,放在她的碗里。

“少说点,”秦瞿淡声对付羽然说,“吃饭。”

“哦。”付羽然不情不愿回了声。

梁枝心思不在这上面,夹起灌汤包直接咬了一口,迸溅的汤汁洒进嘴里,烫得她舌头发麻。

手一抖,灌汤包落回了碗里。

她无暇顾及,小声吸气缓解口腔的痛感。

付羽然见状,小声嗤笑:“这都不会吃,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,下次学学吃相,别在外人面前丢人。”

“付羽然。”秦瞿唤她,隐藏警告。

付羽然吐了吐舌头,不置可否,“你不管管,我就替你说两句咯。”

秦瞿不再说话。

……

待到舌尖痛感减弱,梁枝一言不发地继续用餐。

订的早餐出自江城有名的望江楼,以食材鲜美著称。

不知道是不是舌头被烫麻了的缘故,梁枝只觉得味同嚼蜡。

逃也似的放下碗筷,出门时,她看见昨晚被遗落在门口的高跟鞋。

许是付羽然觉得碍眼,将其踢到了台阶下面。

沾了灰尘,显得几分破旧。

像极了被遗弃的废品。

-

梁枝见到任夏夏的时候,女人戴着墨镜,外搭一件闪瞎眼的镭射外套,发色是年轻新潮的湖泊蓝,一眼望过去,无比扎眼。

见到梁枝,任夏夏摘了墨镜,飞扑过去就是给她一个熊抱,头发甩出一个夸张的弧度:“枝枝,好久不见啦!”

梁枝笑着反手拍拍她,“这么久没见,都快认不出你了。”

任夏夏嘿嘿笑两声,揽着梁枝的肩膀就带着她往咖啡厅走。

大学毕业两年,两个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,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感情。

落座后二人谈起近况,任夏夏一提到自己的老板,当即抱怨连天。

两人的相处模式一向这样,一个话痨一个话少,梁枝总乐意充当那个倾听者的角色。

“……总之他就是个事儿逼,我真没见过像他那么事多的男的。”说到这里,任夏夏停了一下,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一口,话锋转了转,“不过其他还好,接了几个喜欢的项目,还拿了个建筑设计的小奖,也算累并快乐着吧。”

说到这里,她看了看对面静静聆听的梁枝,忍不住说:“我觉得要是你——”

话音戛然而止,她意识到自己说这些不合适,闭了嘴。

梁枝知道她在顾虑什么,笑了笑,半开玩笑的语气:“跟我说话你还顾虑什么呢?你说吧。”

任夏夏这才惋惜地摇摇头,实话实说:“我觉得,要是你走这条路,会比我优秀得多。”

大学时,梁枝的成绩常年第一,是公认的能力和灵气并重,不仅才华横溢,也肯下功夫努力,就连最为严苛的教授都赞不绝口。

可惜毕业前她的心思就不在这上面,整日跟随秦瞿创业,毕业后,她便义无反顾进入珩原,主动放弃了所有人为她铺好的光明道路,就此沉寂。

时至今日,任夏夏提起这件事,仍忍不住惋惜。

“哎,不过在珩原任职也挺好的,毕业季多少名校毕业生挤破头也去不了,再说你现在是总裁夫人,也过得轻松不少,不像我,天天累成狗……诶,你和秦瞿最近怎么样了?”

任夏夏是梁枝唯一一个知道她和秦瞿关系的朋友,大学时两个人常常窝在同一个被窝里交换秘密,也因此,她知晓梁枝从高中开始暗恋秦瞿,直到结婚之前那七年的几乎所有故事。

忽然提到秦瞿,梁枝怔了怔神,故作云淡风轻:“挺好的。”

“挺好就行,”任夏夏不疑有他,撑着脑袋开玩笑,“我还说,如果你哪天厌倦了他,就一脚把他给踹了,回来陪我一起做设计,我一定放三天鞭炮庆祝。”

梁枝笑着摇摇头,“说什么做设计呢,我早就没这能力了。”

“你有啊。”任夏夏不满地坐起来弹了下她脑门,“你给我认清楚自己的能力啊梁枝枝同学,你当年愿意为了一个秦瞿去接触你从来没有了解过的领域,那对于一个你曾经这么了解的专业,肯定也有重新开始的勇气,你有能力做任何事,只看你自己愿不愿意。”

剩下的碎碎念,梁枝已经听不大清晰。

她微微低头,不自觉地搅拌着咖啡。

只看自己愿不愿意……吗?

那,离婚呢?

梁枝愣了下,也不知道自己脑海中为何无端掠过了这个念头。

第四章

与任夏夏一聊就聊到了下午,正说好一起去吃饭,梁枝便临时接到一通电话,让她赶回公司一趟。

已经是第不知道多少次这样。

梁枝能力强 ,性格好,在公司里不端着架子,遇事能帮则帮,因此总被人求助。

她没办法,只能与任夏夏告别,婉拒了她送自己去的提议后,自己打了辆车过去。

最近天气越发冷起来,天也一天比一天黑得早。

梁枝从公司大楼走出时,夜幕已经缓缓笼罩了整个天空。

公司楼下支起了一个卖麻辣烫的小摊贩,还没有走近,一股食物的香味便顺着夜风一股脑扑了过来。

梁枝没吃晚饭,闻到这股味道,倏然觉得肚子空空的难受。

不指望回去吃饭,她于是过去随便点了些东西,打算就地解决。

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,热情地“诶”了声后,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。

梁枝找了个位置坐下。

桌上还残留着上个食客留下的油渍,她拿桌上的纸随便擦了下。

好久没来吃过这种路边摊了啊。

这会儿客人不多,老板望了眼几乎没什么人的街道,找着空隙跟梁枝随意闲聊。

“再晚点这边人会多,现在公司都下班了,麻将馆也没人出来,就没什么生意。”

“这样啊,”梁枝点点头应和,“您一直在这里吗?”

“是啊,”老板笑了笑,“不过下个月街道新政策就出来了,不能在这条路上摆摊,我就得去别的地方,不过也好,换到我儿子那个学校门口,我还能多看看他。”

“那挺不错的。”

梁枝评价道,忽然有点分神。

父母啊……

她摸了摸围巾,想起什么似的,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。

几声提示音响起后,那边王娣粗粗的嗓门响在耳边:“喂?”

“妈,”梁枝唤了声,“我下周末想来看看你。”

那边沉默一会儿,讷讷“嗯”了声。

深谙母亲不爱说话的性子,梁枝唇角弯了弯,自顾自地跟王娣说了下最近的状况,顺带叮嘱她注意身体。

王娣默默听着,不时再“嗯”一声。

麻辣烫在这时端上来,老板见她在打电话,没有多做打扰,把东西端到她面前便离开。

梁枝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。

“……那我星期六回来,”梁枝说到这里,话锋转了转,小心提议,“星期天回去的时候,要不要把你接到城里来住一段时间?”

“你又在说什么?”一直保持沉默的王娣在听了她这个提议后,拒绝得出奇激烈,“我不去!”

“你要来就来,不要带我到你那边去,反正我住不惯,到时候怪丢人的。”

说完,便强硬地挂断了电话。

“嘟——”

随着这一声不算长的提示音结束,今早付羽然的那句“别在外人面前丢人”一下浮现在了梁枝脑中。

梁枝手机还贴在耳边,垂下眼帘,舌尖泛起微苦。

把围巾扯起来遮住下巴,三秒后,她深吸一口气,小声喃喃。

“不丢人的……”

-

放下了手机,梁枝撕开一次性筷子,埋头吃起麻辣烫。

汤底辣辣的带点奶香,令人胃口大开。

梁枝确实有点饿,一口一个鹌鹑蛋,吃得专心致志。

就在这时,桌对面的板凳突然有了动静。

一个人坐到了她的面前。

以为是拼桌的,梁枝指了指隔壁的空桌子,含混不清道:“那边还有空位。”

对方没吭声,手放在桌上,指尖轻敲了两下桌面。

这个声音一下子唤醒了梁枝,她略微错愕地抬头,发现对面的秦瞿正微皱着眉看向她。

“怎么还吃这些不卫生的东西?”他问。

梁枝口腔里还残留着微辣的感觉,闻言低下头,纳闷地搅和了两下碗里的汤汁,“还好吧……你要不要尝尝,挺好吃的。”

秦瞿欲言又止,始终没有松开的眉头昭示着他的不满。

梁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言,闭着嘴放下筷子。

她居然又忘了,现在的秦瞿怎么可能会吃这些路边摊。

几年前创业初期,就算最窘迫的时候,他也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,只有在实在没条件的时候,才会勉强从她那里分走一点。

她还记得几年前那个晚上,学校门口的路边摊,门禁已过,她与秦瞿并排蹲在路边,共同分享一碗小糍粑。

秦瞿其实没有吃几口,皱眉的表情与现在如出一辙。

“梁枝,”他缓慢地唤她,“这是最后一次,以后不会再这样。”

后来,他也的确做到了。

几年过去,好像什么都没有变,但又什么都变了。

整理好情绪,梁枝本想放下筷子跟秦瞿一起离开,下一秒,却又听见秦瞿开口:“你吃吧,我等你。”

以为自己是听错了,梁枝手上动作一滞,筷子被她不留神掉到了桌上。

“啊……”

秦瞿见状,颇为无奈地笑了下。

“小心一点。”

说完,他转头让老板拿了一双新筷子过来。

男人手伸过来时,她似乎嗅到了一点不同于以往的香气。

不是他常用的木质香调,有点偏淡淡的花香。

好像,在哪里闻到过,可是又记不太清晰。

把这些小细节抛在脑后,梁枝接过筷子,讷讷道了声谢。

“谢什么?”秦瞿眼底含了淡淡的笑,替她扔掉旧木筷,“我们是夫妻,别那么生疏。”

梁枝垂下的眸子闪了闪,莫名有些无措地胡思乱想。

今天的秦瞿,真的有点不太一样。

对她温柔了好多。

——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呢?

把这些心思藏在心底,梁枝从碗底翻出一个鱼丸。

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,她咬了一口热乎乎的鱼丸,看过去。

屏幕上是一条娱乐新闻的推送:

【华人影后应晗今日到达华鼎大酒店,采访称欲回国发展!】

……

“应晗”

一个字一个字仔细读完,梁枝指尖也随着感叹号的落下,变得一片冰凉。

原本稍有些雀跃的心思,宛如迎头浇下一盆冷水,了无生机。

这时,她才想起自己那些忽略了的细节。

比如,秦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附近。

华鼎大酒店的位置,离公司大楼不过三百米距离。

而她刚才无意中秦瞿身上嗅到的清淡花香,是曾经应晗最爱用的栀子花香。

他见过她。

鱼丸在空气中凉透,梁枝囫囵再咬了一口,忽觉难以下咽。

她早该明白的。

这个世界上,能让秦瞿展露出温柔宠溺那一面的人,只有应晗。

而她得到的短暂温柔,不过是沾了应晗的光,被心情好的男人顺带施舍了一点而已。

第五章

心里憋着事,梁枝不敢再看秦瞿,心虚地低下头,默默解决已经开始变凉的麻辣烫。

凳子有点矮,她调整了一下坐姿,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。

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的脚踝,被夜风一吹,再一次隐隐生疼。

吃完东西,梁枝跟着秦瞿一起回到车上。

由于应晗此次突然回国,这会儿外头的路口被围得水泄不通,处处是媒体粉丝蹲守。

秦瞿见状微微皱眉,换了一条路。

回去路上两人没再说话,不知是因为梁枝自己的情绪还是别的什么原因,她只觉得车里的气氛沉默得有些窒息。

为了打发时间,她打开手机,百无聊赖地滑动。

目光再次触及应晗的那条消息时,她有点心虚地朝着秦瞿看过去一眼,把屏幕稍微转过去,点开了那条推送。

视频里,女人身着白裙,背脊挺直,身姿纤细优雅,在众人的簇拥下,耀眼夺目得宛如天生就存在于世界中心。

不加多余的修饰,一切都精致得恰到好处,单单一个回眸,足以摄人心魄。

她嗓音很轻,被问及为什么回国时,神秘地笑了笑,回答得暧昧。

“为了一个人。”

底下的评论在短短半小时内,已然上升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目。

【我们女神为了谁回国??哪个狗男人???】

【她也太美了吧,话说手上那个戒指是梵克雅宝今年限量款吧……】

【回复楼上,晗女神家境有多好你知道么?江城那个排名前几的和盛集团就是他们家开的,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小姐。】

【演技又好家境又牛逼,这是什么小说女主人设呜呜呜!!是为爱回国吗我哭得好大声!!】

……

为了一个人。

仿佛有一束光打进心底,梁枝隐隐作祟的情绪被照得无处遁形。

几年过去,别人仍万众瞩目,甚至上升到了一个需要她拼命仰视的高度。

而她,一成不变得近乎落魄。

又有什么可比性。

……

闭了闭眼,梁枝打开车窗,被扑面而来的风吹了一脸。

耳边呼啸的风声遮过了引擎的声响,也吹散了一点自秦瞿身上传来的栀子花香水味。

他曾经那么喜欢她。

她还记得几年前应晗出国那天,秦瞿晚上喝得烂醉,靠在她的肩上,低声喃喃:“她走了……我该怎么办……”

是一种接近于死亡的颓然。

那个时候,她竟然还曾窃喜过,应晗离开了,也许自己才是那个赢家。

现在回想起来,多么可笑。

-

车一路开进别墅停车场。

梁枝还在出神,秦瞿下车时见她没动,帮她解了安全带:“在想什么?”

“咔哒”一声吓了梁枝一跳,她咬了下唇,摇摇头,“没想什么。”

秦瞿疑惑地多看她一眼,旋即无所谓地移开视线,“那就回家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两人前后脚进门后,秦瞿换鞋,梁枝顺手脱了外套和围巾,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。

秦瞿换好鞋,抬头便见梁枝只着一件贴身毛衣,侧着头检查外套有没有污渍。

暖黄灯光下,女人玲珑单薄的身姿被清晰勾勒,纤细中透着些微的妩媚。

秦瞿心念微动,上前去将她揽到自己身边。

感受到欲.望的压近,梁枝心头一惊,下一秒便感觉到耳垂被人轻轻吹了吹气。

她习惯性顺从地软在秦瞿的怀中,却在鼻尖再一次嗅到栀子花香时,拧起了眉。

抬手轻推男人的胸膛,梁枝显得几分抗拒:“今天可不可以不要……”

鲜少被梁枝拒绝,秦瞿挑了下眉,不情愿地从鼻腔里轻哼一声,放开了她。

重新获得自己身体的支配权,梁枝头一回拒绝成功,显得有些无措。

她踢掉小皮鞋,逃也似的小心翼翼爬上楼:“……我先去洗澡。”

……

浴室里氤氲着浓重的水汽,梁枝把自己埋进浴缸里,抱膝发呆。

这里就像一处憩息地地方,令她得以从刚才喘不过气的氛围中脱出。

想到出去就要继续面对秦瞿,她有点不太想出去。

磨磨蹭蹭泡到水温变凉,梁枝终于从浴缸里站起来。

手往台子上一摸,空空如也。

她这才想起,自己进来得太匆忙,还没来得及拿睡衣和浴巾。

秦瞿在房间里,她不敢贸然出去。

可这家里只有他们两个长住,她犹豫很久,最终也只能尴尬地朝外面喊:“秦瞿,可以帮我拿一下浴巾和睡衣吗?”

她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,知道是秦瞿在帮她找,于是挪到门口,打算一会儿给门开一条缝,让秦瞿递进来。

却见浴室门“呼啦”一声被推开。

秦瞿穿着浴袍,想来是在另一个浴室洗过了。

浴袍的领口开得有些大,男人下巴上的水珠滴下,顺着喉结一路滑过锁骨与胸膛,顺着领子隐入被遮挡的腹肌之中。

几分漫不经心的诱惑。

梁枝脸一红,背过身去:“你不用进来……我拿了就是……”

秦瞿淡淡地望了一眼她腰窝处留下的深浅红印,忽然把手上的衣物放在一旁,大步向她走来。

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时,梁枝听见男人毫不在意的轻笑。

“难道不是欲拒还迎?”

……

结束后,秦瞿难得有心帮梁枝清理收拾好,抱她回床上。

台灯关上,室内陷入一片昏暗。

两人背对背躺着,丝毫不像刚才进行了一番激烈交缠的模样。

梁枝能感觉到男人的脊背贴着她,于是尽量调匀呼吸。

直到秦瞿的呼吸也变得平稳,似乎是睡着了,这才拿起手机,自虐一般又点开了应晗的那个视频。

视频放到一半,屏幕顶端弹出一个消息提示。

点进去,发现来自一个备注是“杨牧河”的人。

是秦瞿大学时的那帮朋友之一,与秦瞿家境相当的狐朋狗友那梯队的,也算得上梁枝的老熟人。

【[图片]嫂子,秦瞿有没有告诉过你,应晗回来了的事?】

图片是刚才那个视频的截图。

梁枝扯扯嘴角:【没,但是我看到了。】

那边沉默一会儿:【……不是,他没告诉你是几个意思,打算旧情复燃?】

当年应晗出国的事情闹得轰轰烈烈,听说是看上了当时交换计划的另一个男生。

这件事在秦瞿的那帮子朋友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,也导致那帮兄弟至今不怎么待见应晗。

梁枝知道他的意思,但没回话。

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,过了会儿,杨牧河又发来一句:【没事的嫂子,你和他好好过,应晗的事情我们看着,要是他秦瞿真有这个意思,我们拖也要把他拖回来。】

【你放心,我们这帮兄弟虽然不靠谱,但永远站在你这边。】

梁枝心里一暖,却又莫名生出了点愧疚,空落落的。

想不清是为什么,她回了杨牧河:【嗯,谢谢。】

身旁有动静传来,黑暗中,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肢。

梁枝感觉到秦瞿身体靠过来,做贼似的熄了屏,把手机放回去。

男人的身体炽.热,呼吸落在颈间,夹杂三分懒散。

“梁枝,我们要个孩子怎么样?你不是一直挺想要的吗。”

……

梁枝闻言,身体一僵。

背对着秦瞿,她隐匿在黑暗中的神色微变,眼中情绪复杂。

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频率,梁枝用商量的语气轻声道:“秦瞿,这件事先放放,好么?”

——毕竟,她也不清楚这段婚姻还能存续多久。

第六章

秦瞿闻言,搭在她腰上的手臂不悦地收起,许是今天被拒绝两次使他发觉了不对劲,他问:“怎么,今天心情不好?”

“没,睡觉吧。”秦瞿连续两天不知节制,梁枝身上没什么力气,声音也轻轻的。

男人似乎对她这样回避的态度不满,轻咬了下她肩头,留下一个浅浅牙印。

疲惫感铺天盖地袭来,梁枝不想应付秦瞿,把脸埋进被子里,声音闷闷地放软:“……好累的。”

语气带了点撒娇地意味,像是被羽毛一下下轻轻挠过心头。

秦瞿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,这才满意地放过她。

“那就早点睡。”

梁枝等了一下,待确定男人没有其他的动作后,才轻轻舒了一口气。

心头仿佛有一团混乱的线,怎么也捋不顺。

结婚这么久,为什么突然又提到孩子呢。

是因为愧疚,想要补偿什么吗?

-

两日后。

午休时间。

“诶我说这挺好的吧?差不多得了,你也不懂就交给他们啊——”

小姑娘打电话的声音很大,在办公室里响得突兀。

好在这会儿是午饭时间,大部分人去了食堂,倒也没怎么打扰到别人。

她一边夹着电话,手里一边翻着装修方案,“这不都按照我们的要求来的吗……好啦,知道了,我再看看……”

挂断电话,她撇撇嘴,又翻了两页方案,小声嘀咕:“真是的,不就是装个婚房吗,怎么那么麻烦……”

从她身后倏地伸出一只手,轻轻落在了纸面上。

女孩儿一怔,便听见身后温柔的女声不紧不慢传来:“屋顶如果要开天窗的话,得好好考虑防水问题,晏澜里的房顶比较特殊,用这个材料不合适。”

“诶?”

女孩儿扭头,便见梁枝站在她身后,正专注地看着她手里的方案。

她一惊,感叹出声:“梁秘书,你还懂这些啊?”

“嗯,”梁枝没有多说,眼神仍落在纸上。

这个姑娘她有印象,刚转正不久,家境不错,性格好嘴也甜,前段时间满办公室宣布婚讯,还给她分了一包喜糖。

梁枝刚才经过她身边的时候,听见她的对话内容,本只是随便看一看,却发现她手里的方案问题颇多。

耐心给她整理了一遍,女孩儿双眼放光,甜甜地冲梁枝道谢。

“谢谢梁秘书啊,不然我又要踩好多坑。”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,碎碎念道,“我得赶紧跟我老公说说。”

打开聊天框的时候,梁枝随意往下一瞥,看见爱心的表情占了半面屏。

她默默收回视线。

“梁秘书结婚了吧?”女孩儿脸上一直挂着笑,边打字边随口问道,“老看你加班,虽然工作很忙,但总得抽时间制造一点二人世界呀。”

她没什么心眼,说这话也只是调侃 ,不带恶意。

却隐隐在梁枝心底刺了一下。

梁枝怔忪片刻,背过手,摸了摸自己右手无名指,冰凉的触感硌着指腹,也硌在了心上。

她勉强笑了笑,“嗯。”

一通电话响起,前台有事找她,她正好借机离开。

小姑娘笑着与她告别,不忘再往她手里塞颗费列罗做感谢。

走去前台的路上,梁枝低着头,脑海里不断浮现刚才女孩儿的幸福笑意。

那才是真正有爱的婚姻。

她那算什么,顶多算她一个人死撑。

-

前台只说有一个女人指明了要找秦瞿,没有透露其他。

梁枝直到过去的时候,才发现是应晗。

女人坐在大厅沙发上,腰板挺直,即使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,也依稀能感受到惹眼的气质。

她低着头,有一搭没一搭滑着手机,

前台小姑娘见到梁枝过来,仿佛找到了救星,“梁秘书……”

梁枝颔首,走向应晗。

听见脚步声,女人放下手机,唇边弯起一道礼貌的弧度,摘下墨镜,一双眼弯着笑,“是梁枝学妹吧?”

梁枝愣了下,没想过应晗居然还记得她。

似是没感受到梁枝的走神,应晗自顾自笑着解释道:“我父亲有事托我找找秦瞿,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空,可不可以帮我问问?”

说完,她又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四周,“在大厅等久了,万一碰见其他人……”

梁枝会意,淡淡笑了下,“秦总还在开会,等结束了应该有时间,我先带你去他办公室等一等?”

应晗这才放松地舒眉:“那太谢谢你了。”

梁枝礼貌地对她欠了欠身,带她过去。

几年没见,女人比校园时期成熟许多,举手投足都自带一种迷人的气质。

梁枝走在她身边,努力让自己目不斜视,遏制心底自卑的滋生。

路上,应晗偶尔偏头打量周围,状似无意地开口:“梁秘书,你跟着秦瞿那么久,知道他的妻子是个怎样的人吗?”

梁枝默了默:“……抱歉,不太清楚。”

“这样啊,”应晗了然地点头,轻笑一声,“看来他还把她保护得挺好,你说是吧?”

……

梁枝垂下眼帘:“大概吧。”

哪里是什么保护得好。

只是从未看在眼里罢了。

到达秦瞿的办公室门口,梁枝脚步停住。

她正准备开门,应晗倏地出声轻唤她。

“就到这里,我自己进去,你继续忙吧,”应晗轻撩了下头发,风情万种地冲梁枝笑笑,又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,“一点小心意,就当回国礼物,剩下的那些小事也麻烦梁学妹了。”

算是封口费。

梁枝明白她的意思,接过盒子,轻轻颔首“嗯,我会让他们对你的行踪保密的。”

毕竟是公众人物,这么突然出现在这里,要是被有心人知道,总归影响不好。

应晗又冲她笑了笑,开门走进办公室。

梁枝转身,这才有空打开应晗送的小盒子。

当看清里面躺着的项链时,她瞳孔骤缩。

这根项链她见过,是在某个商场的橱窗里,标价小三万。

本以为只会是一点普通的小玩意儿,却没想到,竟然如此贵重。

不靠秦瞿,于她的薪资水平来说都需要咬咬牙才敢买下的东西,对于应晗而言,不过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礼物。

“……”

原本抑制住的自卑感恰如藤蔓一般细细密密攀上心头。

梁枝收起项链,最终还是打算过段时间还给应晗。

这不能要。

是她的东西,总要还给她。

-

给秦瞿发了个消息,告诉他应晗在办公室等他后,梁枝从办公室走回刚才的地方。

还未走近,刚好听见几个前台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讨论什么——

“……我怎么感觉她那么像一个明星呢?”

“想多了吧,明星怎么可能有空到这里来,更何况找秦总。”

“对啊,秦总可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爱护家庭,哪里看得上这些小明星……诶你说会不会是秦总那位隐婚的正牌太太?”

“是哦……你看她那么有气质,而且梁秘书对她态度好好,不会吧我们真的看见了传说中的秦太太……?”

几个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,忽然瞥见梁枝朝这边走过来,忙作鸟兽散,垂着头规规矩矩喊了声:“梁秘书。”

梁枝“嗯”了声,见几个人都一副做错了事的表情,原本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。

“行了,以后不要讨论这件事,把嘴巴闭紧一点。”

众人纷纷点头,似乎从梁枝的话里读出了些别样的意思,在交换了一阵眼神后,连声道:“知道了!”

梁枝不管她们在想些什么,抬步欲离。

就在此时,一个小姑娘叫住她,小心翼翼地发问:“梁秘书……那个人,是不是真的是秦总的太太啊?我看她气质长相都和秦总很般配诶。”

“……”

梁枝脚步微顿,表情僵滞片刻。

那么般配……吗。

背对着她们,她自嘲般摇摇头,声音显得几分缥缈。

“……谁知道呢。”

大概以后会是吧。

评论列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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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11 15:10:49

在你们这里学到很多爱情观和人生观。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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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9-25 16:09:52

被拉黑了,还有希望么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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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6-03 02:06:17

求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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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5-10 17:05:53

求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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