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面爱情1：被工厂女孩倒着追的黄金时代

1999年秋天，高考落榜后的第二年，我来到东莞常平镇，成为昌荣玩具厂的员工。那时，东莞工厂开足马力加班加点，机器轰鸣不休，员工日夜轮班，到处一派繁荣景象。可以说，那段时间算得上东莞制造业的黄金时期。大量的订单自然需要大量的劳动力，然而，当时大部分工厂只青睐女工，而且年龄限制在18-35之间，找工人倒像是选美比赛似的。工厂偶尔会招聘几名男工，名额一放出，瞬间便会被秒抢一空。要么就被熟人介绍，要么就找关系，请客送礼。

工厂只招女工的原因，据说有两个：一是女工心灵手巧，干活利索，速度快，出货多；另外，手工容易管理，不会闹事，省事省心。也因此，厂里男女比例严重失调。厂里管控很严，又没什么娱乐活动，女工正处于青春年华，天天和男工见面，但凡他是个正常人类，也当成宝贝似地稀罕。那时还查暂住证，男工找工作像历险似的，不但要面对工厂严苛的检验，还在避开查证件的治安队员，算得上一门技术活。

我算是幸运的，没有经历找工厂的艰辛。玩具厂有我的一位同乡，受我父亲之托，答应帮我弄进厂。同乡姓董，是车间主管，算个传奇人物，初中毕业就跑到南方，睡过街头和荔枝林，也被送到过樟木头，幸好被赎了回来。最落魄时，连续三天，凭一个馒头续命。不过如何艰难，他心中始终有个不屈的念头。命运终于眷顾了他，他成了一家玩具厂的普工。他无比珍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，拼命全力去学习，一步一步站稳脚跟，由拉长继而组长，最终成了车间主管。他经验丰富，老板也很倚重他。虽只是主管，也算工厂高管级别了。这样一个人物，把我招进工厂，几乎是分分钟的事。

后来，工友们跟我讲过很多董主管的传奇事迹，他的经历像坐过山车一样刺激惊险。然而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，却是他的梦想。他梦想认识一百个工厂女孩。在我看来，本不可能，痴人说梦而已。工友冷静地告诉我，这些年董主管像工厂机器一样，为了梦想摩拳擦掌，已经完成三分之一的目标了。关于董主管的梦想，后面我会单辟一章，专门写他如何实现梦想。今天的文章，先讲讲我到工厂第一天的事。

董主管带人帮我办好手续，然后我就被另一个老乡引进了宿舍。宿舍里阴暗潮湿，逼窄狭小，与我想象中的环境大相径庭。于是有了几分失落。所幸这间宿舍，多是我的同乡，也是一个部门的人，我们都算是董主管的部下。大约董主管提前和他们打过招呼，他们对我都很好。宿舍里摆了六张上下铺，住12个人。正是下班时间，涌进来不少人，有男有女，大家谈笑说话，气氛热烈。住门口的工友大约看出了我的落寞，拿出一副象棋，问我会不会，我点点头，他姓宋，他们叫他宋毛。宋毛摆开棋盘，和我下起棋来。下到一半，就有人找他。宋毛见我棋兴正浓，于是从二楼叫了个女工，和我下棋。那时我是个连和女孩说话都脸红的人，面对面坐着下脸，甚至不敢看她一脸。直到下了两个棋盘，她告别时，我才偷偷瞄了一眼她的脸。她叫苏美珍，名字很美，长相却很普通。不过她很爱笑，而且声音不小，像银铃一般。

第二天，我去车间，开始正式上班。因为有董主管罩着，工作倒也轻松，主要是熟悉熟悉环境，认识了几个班组长，以及后来成为搭档的同事。当晚董主管没安排我加班，我一个人闷在宿舍里看书，突然，苏美珍闯了进来。说昨天打了个平手，问我愿不愿意再下几盘？我自然乐意。下棋的过程中，苏美珍不时问我一些事，比如之前在哪读书，有什么兴趣爱好之类的，我都一一答了。穿插着，她也讲述了一些她的事。她在车缝部上班，比我早一年进厂。她梦想赚到一笔钱，然后回家开个小店。不得不说，她的这个梦想也是当时很多打工人的梦想。

苏美珍那天穿了一身天蓝色裙子，大约刚洗过澡的原因，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。有一回我刚落举棋吃掉一棵子，她反悔了，伸手去拿棋，我碰到了她的手，赶紧放开，脸霎时就脸了。这时，工友们陆续下班，宋毛回来了。苏美珍把棋一摊，说了句，下不过你，我输了。再见。宋毛说，怎么走这么快，我来了，你就走了，什么意思嘛。苏美珍不答，只咯咯咯地笑。

苏美珍走后。宋毛笑嘻嘻说，凭我多年的经验，苏美珍喜欢你。弟弟，你艳福不浅呀。才来一天，就有美女盯上你了。我骂他，别开玩笑。宋毛不理会，继续说，你可得小心点，我们厂里美女如云呢。虽然那时我未想过男女之情，只想着如何实现人生理想。而当我感觉梦想与现实的巨大差距，而想到逃避时，自然而然就谈起了恋爱。如宋毛所讲，玩具厂女工众多，谈男女朋友，选择主动权掌控在男工手里。虽然后来我隐约感知到了苏美珍对我的好感，但我的第一个女朋友，并不是苏美珍，而是一个身材高挑的河南女孩，名叫玉花。玉花是个冷艳女子，我追了她半年，才得以一亲芳泽。苏美珍有次看到我和玉花牵手散步，很是生气，到处散布传言，骂我是陈世美，好像我和她下过几次棋，便成为她男朋友似的。

我和玉花的恋爱很短暂，在一起半年就分手了。原因很简单，她父母催她回家相亲，她无法抗拒父母之命，只好狠心与我分手。玉花离开后，我特别消沉，苏美珍重新走进了我的生活，开始陪我下象棋。有个周末，工友们都出去了，只有我俩在下棋。才下半局，苏美珍说她有点晕，顺势在我床上躺下休息。那时我已换到了下铺，棋局就摊开我床上。我侧目而视，眼前晃过一道白光。收拾棋盘，我无意中碰到她的腰肢，柔柔地，像触了电似的。

这是《B面爱情》的第一章，故事才刚刚开始，后面的章节更精彩。《B面爱情》是一部长篇纪实，讲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工厂故事，真实还原那段水深火热的生活。故事很长，人物众多，将陆续以连载的方式推出，计划每天晚上八点前更新，请关注本号，从我的主页获取文章信息。